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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 2023年11月24日
敬畏一粒米

  吴静

  一颗种子落入土壤,吐出绿色的芽苞,借着东南风冉冉拔节,伸出脖颈向阳光靠拢。

  若隐若现的布谷声中,秧苗完成了成人礼,端坐在天光云影的稻田,长成一排排青绿的诗行。酷暑的六月在燃烧,稻田的水,滚烫,滚烫,像是沸腾了一般。

  秋风四起,农人额头的汗珠渐渐风干,一粒米在季节里渐渐生动饱满,一把把镰刀奋力挥舞,秸秆轰然倒下,大地一片金黄……

  春耕,夏种,秋收,冬藏。

  四时变幻,一个年头,就是米的一个轮回:成为一棵秧,成为一株稻,变成一粒谷,最后,成为一粒米、一碗饭。

  我的家乡,在长江中下游地区,这里气候湿热,土壤肥沃,一片片稻田包裹着村庄。少年时期,秋收后,我常常挎着篮子在收割后的大田,努力寻找遗失在田垄秸秆上的稻穗,带回家后,母亲认真剪下一枚枚稻穗,不论干瘪还是饱满,颗粒归入粮仓。母亲绝不允许粮食流落荒野,我至今犹记得她对我的训诫:“对一粒米的敬畏,就是对生命的敬畏,对土地的敬畏。”

  后来,我做了母亲,在女儿牙牙学语时,便教她吟诵《悯农》;吃饭时,饭桌上遗落的米饭粒,会叫她捡起来送进舌尖。也会在秋收的某个午后,带她回乡间,弯下腰蹲在收割后的田地里,严肃而庄重,将一粒稻米捡拾起带回家。

  故乡的小城里,早点摊子会售卖一种饭团,叫蒸饭,别具风味。从黑木桶中,捞起一碗蒸熟的亮晶晶的糯米饭,在纱布上重重压实、摊平,其中包裹一根浓香酥脆的油条,再根据口味,加上咸菜或白糖碎芝麻,趁热团好,捏成长筒状。

  冬天的早晨,萧瑟清冷,蒸饭团握在手上,暖在心头。一边走,一边咬下去,香软馥郁的糯米饭,瞬间黏住了齿颊;继之两口,触到油条芝麻馅儿,大嚼一通,那股子香脆、浓密,钻入鼻尖,直抵胸口。

  一枚饭团,温暖一座城市的四季,也为一城的人,提供安身立命的滋养。前几日,读到林清玄的散文,作者说自己小时候,最喜“盛一碗热腾腾的白米饭,浇一匙猪油、一匙酱油”,坐在门前台阶上,细细去品味“猪油拌饭的芳香”,每一粒米,“都充满幸福的香气。”

  清代文学家袁枚,在《随园食单》中对米饭如是评价,“饭者,百味之本。”诚然,一碗白米饭,还原生活的本来面目,朴素而亲切,平淡而温暖。

  我曾在一家素食馆吃过饭,十来元一份,三两样素菜,简单清淡,米饭可以随便吃。手捧着碗,筷子安静地划过碗底,米饭粒粒不易,不倒不弃,饭桌也是干净的。

  敬畏每一粒米,心怀慈悲和感恩,终将收获内心的平衡与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