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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 2023年11月28日
阿瑞
檀长乐
  球友小陈养的那只宠物狗,有个挺洋气的名字,叫阿瑞。只要听见小陈召唤,它很快就会冒出来,摇头摆尾,上蹿下跳。不过我从来不喊那名字,我一见它,就故意撵上去,凶巴巴地朝它大喝——小狗崽子!惹得它夹着尾巴朝我龇牙,喉咙里訇然有声。
  我叫它狗崽子并非没理,因为它身材实在是小。我认识它三四年了,它一直和刚出生个把月的土狗差不多,外表上一看,就是小家伙。但是,狗也不可貌相,它的身价可了不得。据说它的血统非常高贵,老祖宗竟然出自遥远的欧罗巴。它有着黄灿灿的皮毛,蓝莹莹的眼睛,还有那一见人就喜欢耸肩的架势。
  最绝的是,它那长长的黄发下面,有一张狐狸样的嘴脸。它经常坐在门口用这张脸面对过往行人,明明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像一尊雕塑,可熟人看了觉得它很和蔼,陌生人看了却觉得凶恶,于是很害怕,有几次,几个路过的小朋友被吓得哇哇大哭。
  每次我跟小陈练球时,阿瑞总是站在网柱边,眼睛瞄着飞行的羽毛球,毛茸茸的脑袋一下左,一下右,一下左,一下右,那认真劲,好像在担任一场国际比赛的主裁。可它当裁判一点也不公平,只要我一扣杀,它就向我汪汪大叫,那架势好像要冲上来咬我,直到遭到小陈厉声呵斥,它才心有不甘地停下来。但它狗心始终不改,一轮到我扣杀,它依然兢兢业业地朝我吼。
  它最兴奋的时刻是羽毛球落地。无论在场地内还是场地外,在羽毛球落地的第一时间,它总是飞也似的抢上前去,将球叼到嘴里,然后一路小跑送给小陈。有时,球挂到网上,它竟然冲着球连续不断地上蹿,做打篮球争球的姿势,想拿球,可惜它太矮了,拿不到。我喜欢在这时候把球摘下来抛到老远,让它撵过去用嘴接,它干这个十拿九稳。
  前不久我们一帮球友到升金湖去看鸟,阿瑞也随行了。当我们风尘仆仆跑了七八十公里来到一个叫“白笏”的村庄停车问路时,阿瑞也下了车。当时它被小陈穿上了棉袄,棉袄的颜色是那种鲜艳的中国红。它一下车,非常兴奋,先是双脚起双脚落地蹦跳,蹦够了跳够了就原地打滚,滚着滚着,在我们背后滚出一串笑声来。我回头一看,只见一位头扎藏青色毛巾的老大娘,左手捧一只堆满青菜的海碗,右手拿一双沾着稀饭的竹筷,竹筷指着阿瑞,说,真好玩,这么小的狗!说完哈哈大笑。笑完后,呼啦啦喝一大口稀饭,接着说,我头一回看到小狗穿衣,穿得就像新媳妇样的!说完又哈哈大笑。我们被她的神态也惹笑了。
  大娘好奇的声音和我们的会意的笑声,引来了许多乡亲,大都是老人和孩子,都捧着碗,在吃早饭。同来的还有三条土狗,体型像狼,一只黑,一只黄,一只白底黑花。阿瑞看见它们,浑身毛发立即竖了起来,它匍匐着,朝着距离最近的黄狗发出低沉的嗷嗷声。黄狗一看,掉头就跑,边跑边昂着头发出挨打一样的叫唤。黄狗一跑,黑狗和花狗也跟着不要命地跑开了。大娘一看,又笑了,说,乡下这些狗真没用,被城里这么小的狗吓掉了魂!
  虽然这是一个以少胜多的成功战例,同时也演绎了一场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经典,但对阿瑞来说,这不算什么,没过一会,这小小的狗崽就导演了一出惊天大戏。
  我们观鸟的升金湖,正在枯水期,平常烟波浩渺的水面,如今是一望无际的湖滩,湖滩上,枯萎的湖草遍地,一群群大大小小的水牛在那里悠闲地啃草。我们一行带着阿瑞从岸边进入了湖滩,走着走着,接近了一群牛,三头小牛,五六头大牛。牛们看见我们,一个个都把头转了过来,耳朵全部朝向我们,木讷地看着。
  就在这时,阿瑞像一颗发射的红色炮弹,拖着尾巴,嗷嗷怪叫着冲上前去。小牛哪里见过这种怪物,呼哧一声,一掉头就尥开了蹄子。小牛们的惊慌失措,让老牛们也吓坏了,纷纷扬起四蹄奋勇向前。一时间,老牛小牛你追我赶,喘气声不绝于耳。
  阿瑞越追越勇,越跑越快,奔跑的牛群被追向了另外的牛群,另外的牛群立即炸窝,纷纷加入奔跑的队伍。阿瑞在继续,牛群在增大,它们在不断狂奔。
  阿瑞还在继续,一个又一个的牛群在汇合,那时,仿佛整个升金湖的牛都被追了出来,它们都在向着远方不停地奔跑。浩瀚的升金湖滩上,牛群的蹄声嘈嘈切切,一群群大雁飞向天空,在上空盘旋。
  我们一个个张着嘴,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