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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 2024年01月09日
溪水如是
储刘生
  家乡山多,青山延绵,群山嵯峨,重峦叠嶂,山高水也高。山间的水流汇聚成一条条小溪。小溪满腹经纶,所过之处皆是诗章。
  小溪起点高,姿态却低,都没有名字。它们胸有沟壑,不畏寒暑,不畏艰辛,乐观从容,踏着叮咚细碎的步履从山间走来。它们在山岗、村庄、田畴中蜿蜒曲折,静静流淌。村庄,田畴更加鲜明,有了血肉,有了活力。
  溪水清浅,从来都是清澈的,犯浑的时候多是身不由己。溪水清澈得仿佛停止了流动,砂砾、卵石可见,游鱼在水间嬉戏,在草根间觅食。溪水源头太多,以至于溯流而上的鱼儿一群群走散,迷失,不知身在何处。
  溪水清晰着流淌时间,流淌着年华;流淌着清晨与黄昏,白天与黑夜;流淌着村庄的鸡鸣犬吠与缕缕炊烟。
  溪水流淌着四季与人生,流淌在人们的心灵上。溪水像一个人,富有智慧。
  村庄的喜悦,村庄的爱,村庄的生命是从一条小溪开始的,溪水灌溉着庄稼,滋养着村庄,随后才有了人间烟火气,水是生命之源既如此。
  每一条溪流都是一首绝唱,都是富有灵魂的乐章。在大地的依托下,溪水流成了画卷,流成了千古诗篇,万物得到了滋养,庄稼黄了丰收着,成就了农人的笑脸。
  奶奶在溪边种了一棵芭蕉。芭蕉随着我的童年一起长大。遥远的记忆像芭蕉叶一样繁茂,那高高挺立的芭蕉永远绿着,那是家人永远的思念。芭蕉与一条小溪的对视,仿佛是一位谦谦君子面对一位明眸皓齿、冰清玉洁的女子。它们相遇、相识、相知,早就被前世今生所注定。
  草与草,树与树,村庄与山,村庄与小溪,山与山,村庄与村庄的距离,都是眼睛的距离,美的距离。一幅巨大的乡村鸟瞰图就是仙境。
  家乡的村庄背靠大山,依山就势,一条河流从峡谷中穿过,经村庄的西边缓缓流淌;一条小溪从东面山上潺潺而下,环绕着村庄汇到河里。
  一条小溪与一条河流相遇,画了一个“同心圆”环抱着村庄,那是和谐、美好、幸福、理想的拥抱。小溪与河流的相遇是缘,也是果。河流与小溪的相遇是包容,是豁达,是团结的力量,是奋进的力量。
  四季溪水如同人的一生。春天最早是从小溪开始的,冰雪融化,溪水开始解冻。春雨霏霏,溪水蹁跹,小溪以一个更加舒适,优雅,活泼的姿态流淌,水草此刻也悄然无声地冒出头来,恰如人的童年,萌生出希望,编织着多彩多姿的梦。
  夏季,溪水丰腴起来,溪边丛生着白蓼,溪水从草窠间流淌,很多小鱼小虾深藏其中,村庄此刻成了绿色的海洋。小溪在平静中掀起波澜,你追我赶,欢快跳跃,如同活力满满的少年,有憧憬,有干劲,多情而浪漫。
  秋季,村庄是耀眼的金黄,溪水开始慢下来,淡然徐缓,如同人步入中年,沉稳而内敛;冬季,结了冰,溪水在冰下静默,迟缓而通透如同人的暮年。
  溪水是大山的血肉,大山知其来龙去脉,知其根底。大山保存着它们成长的时间与记忆。
  流淌的溪水就是一茬茬外出闯荡的年轻人,故乡就是源头。老年人执拗,固执得如同大山守候着村庄。
  如果你此刻莫名其妙流下几滴忧伤或喜悦的泪水,那你的眼睛、你的心,也是源头之一了。
  山是硬的,水是软的,子女永远是父母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时光不再,父母渐老。溪水如是,谁能如是?人在时光里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