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台城小,是一座典型的山城,玲珑剔透。城外四面环山,崇山峻岭;城内横卧着一座相对低矮的马鞍山,自南而北,把小城一分为二:西侧是老城,东面是新城,仿佛这是它们天然的分水岭。秋浦河自仙寓山的深山里逶迤而来,经城东的新秋浦大桥穿城而过。在空中向下俯瞰,石台县城仿佛是一座养在秋浦河水中的盆景。
石台的人家,择秋浦河相邻而居。只要打开窗,就能看见前面的花园和后面的后院。向上望去,是晴天白云;低头看见的,便是白鹭凫水。
秋浦河到了县城,如仙女下凡到了人间,仿佛要体味一下人间的烟火气,转个弯,放缓脚步。这段的河面更宽阔了,舒缓委婉,似挪动不了脚步。众目睽睽之下,看起来格外婀娜,更加妩媚,风情万种。
当秋浦河一路向下,在广阳桥与马鞍山撞了个满怀,秋浦河便害羞地沿着马鞍山的山脚,两三华里间,来了一个大弧度的华丽转身,至马鞍山的尽头又来一个转身西去。这一段水路,水势愈缓,三分闲适,五分安逸,水涌微波,风刮涟漪,缓缓作别石台这座小县城,一路顺风顺水,去了山外的远方。
似乎是上天对小城人情有独钟吧,在小城繁华热闹嘈杂的背后,给小城留下这短短的一段环马鞍山路:路上可见青翠欲滴的草木,路边是风光旖旎的秋浦河。少有车辆经过,晨昏便是跑步或散步的绝佳场所,安宁而静谧。
有此后花园,小城人何其幸哉!
素日里,从老城到新城,从新城回老城,大多数人选择走马鞍山下两条隧道,人们来去匆匆,走的是捷径。环马鞍山路这一段山环水绕。隔着一座马鞍山,似乎与世俗暂时拉开了一段距离,白日少有人迹,但山清水秀,日升月落,云展云舒,晨昏之时,却成了小城人锻炼休闲,放松自己的不二之选。时间久了,不由自主地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这里,看看、听听。感觉上了瘾。
一路秋浦河,一路风景多。四季不同,移步换景。行走在路上,可观山,可玩水,可听山间水畔的鸟鸣。碧波之上,低处是游弋的野水鸭,随波逐浪;高处是飞翔而过的白鹭群,追云逐日。河岸处,一支芦苇之间,偶尔站着一两只蓝翎的水鸟,盯着水底的游鱼,一动不动,发呆。山间密林深处,画眉穿梭于枝叶间,歌喉婉转;山雀们蹦来蹦去,叽叽喳喳,吵闹不止。尤其是清晨,各种鸟鸣,上下其声,互相应和,替小城的人们谱上了一日生活的晨曲。
更何况,每个季度,还有鲜花开放,风雨无阻地迎接着你、陪伴着你。这样一路走来,何曾寂寞?
二月里,春寒料峭,山意寂寥,行走路上,或许就在某一个清晨,在晨雾之中,山坡一侧,会递过来一树的野山樱,如霞似火。蓦然间,你发现,东一树,西一簇,山樱花绯然而动:春天来了,来得如此突然,让人措手不及。
山樱花揭开了春天的序幕。接下来,高处的桃、李、杏,低处的兰草、紫花地丁、婆婆纳,以及各色不知名的野花,粉墨登场了。它们都是极具天赋的好演员,从春到夏,依时令,花开花谢,绝不会出半丁点儿差错。尤其是映山红花开,热情似火,灿烂满岗,似乎整个春天都被点燃了。
你方唱罢我登场。时下是到了山上那些高大的乔木和灌木出场的时候。先是栎树,接着是梧桐树,后来的是苦楝树。栎树花细密而精致,栎树花开,带着蜜香,仿佛就是山坡上的国王;梧桐树的花大而肥美,花香袭人,紧追着过路的人不放;苦楝树的花,花色淡然,轻描淡写,略施脂粉而不失优雅,味苦而甘,提神明目。春夏交替之时,不失风雅者,倒要算路旁的野栀子花了,不施粉色,花色素淡,花香悠然,是花中的谦谦君子。
如果到了秋天,这里天高云淡。秋风四起,马鞍山上却并不寂寥,满山红叶,硕果累累。环马鞍山路一侧,不时摇曳着三两株的野菊,桂花飘香,相陪相伴;路下河畔,晨曦日暮,芦花飞扬,荻花临水揽影。即使深冬,秋浦河里,渚青沙白,白雪皑皑,浪花飞溅,如珠似玉自成一景。
马鞍山虽小,但却是自然的王国,一年四季,一路之上,繁华不歇。环马鞍山路就是大自然馈赠给小城人们的一座天然的后花园。
这座后花园的花,虽不名贵,都是山间野花,山间的凡夫俗子,但却吸日月之精华,自成佳丽,除却脂粉之气,自得山野之趣,与山水相依,和秋浦河旖旎的风光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其实,在金诚饭店一侧的路旁,真的有两座小小的私家小花园:一座临山,以盆栽绿植为主;一座近河,在居民楼的一楼,利用房前不大的空地,主人栽培了几十种花草,琳琅满目。仅荷花,一地排开,就多达二三十个品种。路过,客问主人,售否?主人摇摇头。究其原因,他们回答:因为自己喜欢。
石台小城的人,是幸运的。一日晨起之时,一天工作之余,在这小城的后花园,晨跑或者散步,暂时与日常生活拉开一段距离,放下一身的疲惫;看看远处的山云雾霭,听听秋浦河的流水声,放慢脚步,弯下腰,俯下身,和一路野花说说话,自然感觉内心最深处安然、恬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