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带父母出去游玩,在景区民俗博物馆门口,看到一台老式的石碾。一向不爱拍照的父亲,满脸兴奋地喊我给他和石碾拍张合影,还自顾自地推起了碾子。“吱扭吱扭”的碾声,清亮而悠远,一下唤醒了尘封的记忆,让我想起了故乡的老碾。
故乡的村头有一台古老的石碾,它像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静静地卧在那里,守护着村子。老碾的碾盘很大,直径有2米多,是坚硬的花岗岩做成的,远远看去,如一个巨大的石盘子,等待接住老天赐予的粮食。笨重的石磙,光滑而油亮,经过反复的碾压,纹路早已模糊。木质的碾架,换过多次,依旧抵不过风雨洗礼,总是斑驳破旧的模样。
每天清晨,当第一缕晨光打在碾上,树影婆娑,鸟鸣虫吟,老碾旁便开始热闹起来。坐在碾边做针线活的妇女、拉家常的大娘,蹲在碾旁听收音机的大爷、抽旱烟的二伯,还有围着碾子追逐打闹的孩子……老碾像有魔力的磁石,把小山村的人们吸引到了一起。
小时候,我很喜欢跟父亲去老碾那碾玉米。父亲推着一小车玉米粒,我带着簸箕和笤帚跟在后边。到老碾旁,父亲叫我先把碾盘清扫干净,然后将玉米粒均匀倒在上面。准备好后,父亲开始推着碾棍逆时针一圈又一圈转,石磙缓缓转动,伴随着“吱扭”的声音,父亲的额头开始有了汗珠儿。在一遍遍碾压中,金黄的玉米粒慢慢被碾碎,变成一层细碎的玉米糁。我在后面围着碾盘不停地用笤帚清扫、聚拢,一股新粮食特有的淡淡清香直入鼻息,好闻极了。每次隔壁婶婶看到,总会笑话父亲:“老张,村里新建了加工厂,电磨几分钟就能磨出细玉米糁,还费劲推什么碾子?可别舍不得花钱呀!”父亲笑了笑,说:“自己碾的玉米糁熬粥香,有粮食味儿。”晚上,母亲用新碾的玉米糁熬一大锅粥,再放上几块自家种的红薯,别提有多香了。时至今日,跟父亲一起推碾子、喝玉米粥的场景,总会在我的脑海里浮现。
那时候,老碾也是孩子们玩耍的场所。平时,我们会坐在碾盘上玩纸牌、斗蛐蛐、弹弹珠等。老碾旁有一棵粗大的古槐,每年五月槐花盛开的时候,半个村子都沁在槐花香里。一放学,我和小伙伴们便去摘槐花,然后坐在老碾上尽情享用乡野美味。风吹过时,白花花的槐花纷纷飘落,如雪似银,在老碾上铺满满一层。我们这群酷爱武侠的小子,给老碾取了一个有趣的名字——“槐花仙台”,在上面我们学着电视里的大侠,比划着一招一式,留下了太多欢声笑语。夏天的晚上,我们在枝繁叶茂的古槐下乘凉,围坐在老碾旁,听老人们讲过去的故事。听累了,倒头躺在老碾上眯一会,睁眼时,正好能看到满天繁星。
时光流转,如今老碾犹在,槐树年年开花,热闹的场景却一去不复返了。每次我回到故乡,一进村子,看到老碾孤零零地矗立在荒草里,任凭风吹雨打、慢慢侵蚀,心里总会有些落寞。其实我知道,老碾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它依旧在默默地守护着山村,陪着我们长大。故乡的老碾,如一条无形的纽带,连接着一代代人的故土乡情,让我们无论走到何处,都能找到家的方向,感受到浓浓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