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岁月,回首走过的路,经过的事,认识的人,总有令人难忘的。其实,物件也是如此,比如,总有几件让你念念不忘的旧衣裳。
上世纪90年代中期,我在杭州读大学,有几年夏季特别流行花衬衫,我赶时髦也买了两件,短袖,主色一件黑白,花纹图案;一件黑红,卡通图像,都是廉价的地摊货。穿在身上,花里胡哨,风吹过,衣袂飘起,图案跳跃,倒也别有一番景致,这绝对不是那个中学时代傻乎乎地穿着厂服的少年了。记得那年,在军校念书的金同学来杭城玩,我陪他在西子湖畔游逛,走白堤,过断桥,登孤山,游花港观鱼,拜谒岳王庙,又泛舟湖面,绕三潭印月,一路好风景,一路好心情。那两件花衬衫,也来出风头,一件在他身一件披我身,好不潇洒。兴之所至,还花20块钱拍了两张合影,各洗两张,是当时刚兴起的一次性快照,立等可取。闲时翻开相册,看到照片上满脸笑意、搂肩搭背的哥们,心中不由地泛起这段美好的回忆。
那时还流行麻布便装,印象里,我有两件,一件青绿色,一件米黄色。麻布便装,搭配西裤,脚蹬皮鞋,成了我秋季里最常见的穿着。参加工作后,继续穿了几年,直到不再时髦,直到它们破旧,衣柜几次更换,终于还是把它们丢弃了,可惜没能留下穿着它们的照片,算是憾事一桩吧。
大学毕业后,我在家乡小镇工作,最初几年,月工资不过五六百,本当节俭才是,却在朋友的撺掇下干过狠事。
男人夏季服饰,不是T恤就是衬衫,之前我一直穿衬衫,自然都是几十块甚至十几块一件的便宜货。同学怂恿我说:“人靠衣服马靠鞍,咱们光棍汉追女孩没有像样的衣服那可不行。”那时的我们,二十三四岁的年纪,对姑娘充满好奇和热情,想新一代青年,人生大事总不能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说出去,丢人哪。同学建议我买雅戈尔衬衫,名牌,质量没得说,穿在身上特有范。一问价格,吓死人,200元左右一件,抵我半个月工资。买不起!同学却极有耐心,见一次劝一次,终究拗他不过,在一个周末,怀揣500大洋,坐公交车去了西街的雅戈尔专卖店买了两件衬衫,一件红格子的,200元,一件深蓝色的,160元。只是记不清楚我手拎袋子出店门的那一刻心态和模样,是低头逃离的呢(花了巨款,心痛,不忍,负罪),还是昂首一脸豪气的呢?不过说句实话,雅戈尔衬衫确实贵,但质量也委实杠杠的,一般衬衫,穿了几次后,就皱皱巴巴,不成样子了,但雅戈尔衬衫,穿了几年后,仍有型有范,像新买的一样。只是经过多次洗刷,衣领给刷破了,终究还是难逃被主人抛弃的命运。
最后该记的是那套新郎西装了。
新郎装最流行最适宜的无疑是西装,还得上档次。自然想到了雅戈尔西服。于是,毫不犹豫地再次启程,在专卖店买了一套雅戈尔西服,青黄色,再搭配一条领带,花了1000多元。婚宴上,各个环节下来,雅戈尔西服撑住了场面。但结婚后,我就很少穿它了。倒不是因为贵,舍不得穿。西装,是正式服饰,常露面于公开正式场合,一般人,平时自然穿得不多。还有,很快我就喜欢上了牛仔裤,夹克,还有旅游运动鞋。便服和西装再也没出现在我身上,掐指一算,我没穿西装已经20多年了。这套我平生最昂贵的衣服,已经静静地待在衣柜里(或直挂着,或平躺着)20多年了。
如今,工资早已是当初的十倍有余,但为人夫为人父的我,打那以后,再没踏进过一次雅戈尔专卖店,也再没买过任何一件雅戈尔产品,甚而至于按工资比例,也再没买过那么昂贵的衬衫了,那两次“雅戈尔之行”遂成了我的绝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