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瓦连接天光,黑瓦遮风挡雨
灶膛添柴,瓦缝过烟
满屋都是烟火气,清贫人家
自带和睦之美
尘封的心事,借一轮圆月
和盘托出,轻言细语说给月光听
也有轻狂的,最怕被风撩
在大风里乱了性
飘扬到高处,必摔断筋骨
更多时则相安无事,聚集
成屋成家,仿佛有谁在故意考验
有时为一场大雪深埋
有时被一场烈日暴晒,时不时
还用雨的手指骨使劲敲打
年久失修便露出破绽,这时
一根长竹竿
就挺身出来,像魔法棒一点一挪
便关闭了所有的漏洞
又是满屋子欢喜
上辈子是泥巴,最爱做的梦
是在火里烧,刚性子,硬脾气
但瓦终究成不了玉,所以
瓦全也是一种活法
就像屋檐下那些活着的人
湖 畔
我逐卵石小径走,新荷初平
老柳低,躬身的事物
常怀谦逊之心,光照中的石凳
岑寂、安和,好像父亲
刚刚坐过
当我自身也变得衰老,我想起
那些爱我的脸孔
像逐水的花瓣,在光阴的河流中
浮沉,涟漪扩展
急速隐于无形,这就是消逝
一条长廊曲折不同的风景
那遮蔽的美需要另一个视角
沉影如璧,浮光若金
这水面堆积了那么多悲伤、欢喜
“天空有多深邃,湖水就有多宽容”
哦,鲜活的涟漪靠什么来推动
清风只来自心灵
湖水的教育如此珍贵,一只水鸟
孤立在树桩上,它爱上
这人世,一阵阵风吹的波动
光抚过一切事物的脸
一下一下又一下
一个人不断地用后背撞树
树叶簌簌簌簌簌簌,是咬牙的痛
也是战栗的爱
人的心思树懂树
愿做人吃饭的条桌
愿做人睡觉的板床
也愿做人埋身的棺材
树隐藏的愿望在砍它伐它的树桩里
一个人在树荫里坐了一会
另一个人在树下站立了一会
再一个人双手握树枝前后摆了几下
高枝上的手掌拍动,所有的人走了
之后
风过来鼓了鼓劲
树枝张开的怀抱
云过来靠了靠暖
光抚过一切事物的脸
也照了照人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