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穿山沟的森林警察,到舞文弄墨的记者,这跨度足够大。朋友戏谑我是从一介武夫到“无冕之王”。
记者自不年轻,我改行时,差不多已挨四十边了。改行的原因有二,其一是我生得文弱,性情腼腆,面对那些鸡零狗碎的事厌烦不说,有时一发急,话不成句,一点不老道,与威武凶悍的警察形象有些不匹配。其二是偏好文墨香,血液里流淌着文字的激情。
行行饭难吃。其实,从事媒体工作也不轻松,就像蜜蜂采花酿蜜一样辛劳。白天将布置的或者报料的素材采集回来,抓紧写成稿件粗坯,然后打磨,这样一件像样的作品就“出炉”了。新闻不过夜,慢半拍就是烂大街的旧闻。常常,我一边打瞌睡一边敲击键盘,写好后,踩着路灯灯光回家。次日,那些背景里的人物和事件再现纸上、荧屏里,成就感油然而生。为谁辛苦为谁甜,蜜蜂给人以甜蜜。而我,多年坚持的成果,就是几大本凝结着自己心血的纸质稿件。如今,看纸质媒体的人少,人们热衷的是指尖划拉着掌上新闻,这些泛黄的纸稿,自然失去了许多价值。
新闻,有时一不小心就会出现差错。有次,我采访一家上马不久的企业,其产值数字无意写大了,老板一个电话打来,狠狠地批评了我一顿。后来,我“长枪短炮”再次上门采访时,老板有些不高兴。记者当到这个份上,真够“啪啪”打脸的。新闻难免出差错,但有些差错是出不得的。
记者都以写出好故事为乐事。“活鱼”游动着很难逮,许多的线索,让我写废了。一年年底,冷清的县城火车站突然热闹起来,人影憧憧,人们满载着一年的收获回归。背着双肩包、推着拉杆箱的务工者走出栅栏,走进我的视线里,我一边散烟,一边追撵着采访,并要了对方的联系号码。很快,“幽灵站”迎来“候鸟归”的通讯在报纸显要的位置发表,因内容饱满、味道浓郁,还获了奖。至此,我彻悟:好新闻就是你发烟给别人抽,孬新闻就是别人发烟给你抽。增强基层的敏感,贴着人性写,从此,领导夸我写的东西有看头了。
让我搁笔的不是胸无激情,而是年龄。与我同时代的写作者,有的转了行,有的从了政,有爬格子的优势打底,一路高歌,进步得很快。只有我,坚守着,成了这个行当的超长待机。一半是偏爱,一半是无奈。
一个转身就是一生,落寞之时,一个人,且为自己张灯结彩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