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我走在城郊河堤的小道上。新月挂在天空中，微风里透着丝丝凉意。路上，似乎只有我一个人，白天汽车的马达声、电动车的鸣笛声都不见了。四周寂静，河堤两旁柳树树影婆娑，月儿如半圈金环，和着小花朵似的星星嵌在深蓝色的天空里。
　　突然，路旁的一种声音吸引了我，我驻足谛听，原是蟋蟀的叫声。真可谓：“草间蛩响临秋急，山里蝉声薄暮悲。”不仅路旁的草丛中，就连旁边的菜田里、河堤附近的玉米地里、更远处的田埂上，都有秋虫在鸣唱。从声音里，我辨别出有蟋蟀，有秋蝉。其他声音，我就分辨不清了。那些声音听起来，有的清脆，有的缓慢悠长，有的急促而短暂，有的呈动人的颤音，有的似队伍集合的哨音，此起彼伏，整个河堤两岸，汇成了一曲秋虫的大合唱。
　　这时，韩愈在《送孟东野序》中的几句话，浮上了我的脑海：“以鸟鸣春，以雷鸣夏，以虫鸣秋，以风鸣冬。”其中第三句的意思是说，秋天是以虫作为自己的“发言人”，以秋虫的鸣唱来表达自己的思想。秋虫的鸣唱究竟是什么意思？是在求偶？还是在联欢？我说不清楚。相传，春秋时孔子的学生公冶长懂鸟语，也许是真的。不过，我没有这本领。
　　我匆匆地走着，思路又回到了韩愈老夫子的话上。假如，韩愈的话是真的，秋天确实是以秋虫作为自己的“发言人”，秋虫的鸣唱是秋天在发言，既如此，秋虫每年鸣唱所表达的内容也应该各不相同。在韩愈所处的那个年代，秋虫的鸣唱是“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是一种“不平”之鸣。在中国人民生活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里的那些苦难的岁月，秋虫的鸣叫则包含着一种愤怒的情绪；在1949年秋天，秋虫的鸣唱则蕴含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喜悦。今天秋虫的鸣唱，表达的是一种秋天的和美。我这样想着，将要到公共汽车站时，天已大亮。路旁，绿油油的菜田里硕果累累，有茄子、柿子椒、晚黄瓜，出土不久的白菜茁壮可爱。稻田里，一片黄澄澄的稻谷随着秋风泛起金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