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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 2024年11月01日
故乡的小街
何俊
  像人的命运一样,故乡的小街也有盛衰,记录着人间的沧桑。
  一条小街叫大兴街,原来也很繁华,有米行、鱼行、什杂果品行,街景五光十色。鱼行卖的花鼓潭的鲶鱼,头上也尽是白肉。可惜这街紧临防洪大堤,最终被新修的堤防所淹没,只在我头脑里留下永恒的记忆。
  另一条街叫东后街,位于县城正街之后,是小商小贩集散之地,有茶馆、酒肆、夜市。街的中心部位还有座名叫“胜利大舞台”的戏院,上演地方戏,吸引着农人、挑夫、水手各色人,也带动了百业兴旺。我年少时也喜欢闯这条街,曾伙同乡下上街的泥鳅哥,偷偷越过戏院的尖篱笆,钻到里边光顾了“无声电影”,当时那份激动呀,不亚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
  故乡的东后街,是一条展示水乡富庶的街,也是一条反映时代晴雨的街。一年四季,这条街上都是熙熙攘攘的,做小生意的特别多,甜酒也很醉人。街头龟肉老店门口,摆着小钵儿龟肉,钵儿上横着两片桂皮,桂皮上叠着几颗黄澄澄的龟蛋,闻一回就叫人口角流涎,瞟一眼就把人馋死了!
  不单是像我这样的“短裤党”爱在东后街溜达,乡下农人都喜欢到这条街“聚会”。秋收之后,乡下大伯大婶卖了谷,就租住东后街的旅社,不为别的,专门为看连台的“绣像仿宋完整本”大戏,一看十天半月,然后愁容舒展,疲劳散尽,满意而归。母亲告诉我说,这就是乡下人一年中的最快乐的时光。
  农人在街上看戏,城里百姓就泡在茶馆里喝盖碗茶。城里人毕竟比乡下人会享受一些,哪怕是糊火柴盒子的居民,搬运的挑夫,晚上饿了能吃上五分钱一碗的“百粒丸”,或不盖码子的“光头面”,至于殷实户主吃的宵夜就多了,什么冰糖莲米呀,馄饨呀,卤子牛肉面呀,五花八门,令我这个瘦猴儿叫不出名字。
  记得“三年苦日子”时期,我回故乡时,发现长沙街头不要票证的只有“老荫茶”卖,而到了故乡的东后街呢,看上去虽比往昔逊色,街上陈列的仍有藕粑粑、菱角、莲蓬、盐茶卤蛋等水乡小吃,供顾客享用。特别是街头那家老字号龟肉店,照样飘溢着诱人的异香。入夜,街上有摊食,有戏看,有“渔鼓”,依旧笼罩着独有的水乡氛围和吃食文化。
  迈过改革的门槛,故乡的东后街正式命名为“文明街”了。集市贸易更显活跃,几年光景,先后拱出了“咖啡店”“迷你城”“西门口市场”“咖啡座”广式早点,还有本地出产的晴雨两用鞋、时髦连衣裙、天鹅牌女春秋衫等热门货在这里云集、扩散。
  故乡的小街呵,如今成了“美的带头羊”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