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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 2024年11月12日
味蕾里的早点
金国泉
  一个城市一定是被它的早点唤醒的,那锅碗瓢盆的交响乐,那吆五喝六的烟火气,像隔壁人家的闹钟,让你不起床都难。当然一个乡村也是如此,只不过,乡下人实诚,“早饭就早饭,叫什么早点?”父亲就曾这样训斥过我。他遵循的生活信条是“一日三餐九碗饭”。
  的确,“早点”二字有些贵族气,或者叫娇气也可以,城市总是娇气十足。其实我家乡是皖西南的一个小县城,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城市,如果在前面加个“准”字或许准确一些。但皖西南的这个小县城仍然“城市”着,且不断“城市”着,大家也就“此间乐,不思蜀”了。
  “不思蜀”的原因之一应该与我家乡那碗早点有些牵扯。那一间间的早点铺、一个个的早点摊,充满着小街小巷,犄角旮旯。那一碗碗的油香菜辣、一笼笼的美玉之白:东门街的饺子,长岭的油条,回龙路的蒸包,雷池市场的馄饨,还有大饼、包子、粉丝煲,炒饭、蒸馍、小米粑,元宵、麻球、豆腐脑,豆丝、饺子、蛤蟆酥,这还不包括外地“入侵”及近年发展起来的羊肉汤、牛肉面,豆浆与果奶。我感觉我一次数不过来的。它们一个个虽名不见经传,却每每如民间偏方,次次准确击中乡亲们的味蕾。乡亲们有一个“坏”习惯,也算是一个“穷”讲究:出外带咸菜,上街吃包子。也就是说乡亲们舌尖上的根扎得深,故土难离。很多外出务工人员,临行前,要带上一罐罐的咸菜一瓶瓶的辣椒。某天突然开着车回来,问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答曰咸菜、辣椒吃完了。
  此话虽引人发笑,却不是笑话,是真事真情。
  说家乡的早点早餐琳琅满目也不为过,说它包罗万象也担得此语。但家乡人不懂得现代营销理念,特别不知品牌效应却也是千真万确。我当然也不懂现代营销,但做屋与画屋总归是有区别的,所以我这里侃侃营销也可作为你的耳边风,吹吹便过去了。
  我家乡早点并非没有百年老字号,而是养在深巷,不愿示人。那东街的饺子便是一例。最出名的便是张奶家的“蟹黄包子”,那时十里飘香,有老人告诉我,小时候小毛孩“难求一吃,但求一闻。闻闻都能过瘾!”如此老字号,竟没有一块牌子,没有一块匾额,算得一个奇闻。当然,这奇闻本就是乡亲们的味道,许多传统的家乡味道就在这些旮旯里得以完整保留和呈现。
  与这些老字号同道的是那些小字辈。说他们小,其实也不算小,也有年纪一把,他们大多是改革开放后如雨后春笋长出来的包子店、饺子铺,有的甚至就是一副担子,走街串巷,吆三喝四,一步一台阶。
  现在城市管理比过去规范,流动摊主基本都有自己的店铺:一张桌子,五把凳,一块牌子,两个人,但只要你去了,人人有份。可打包带走,允许你大步流星天宽地阔的“快节奏”;也款待你坐下,包容你慢条斯理细嚼慢咽地“坐享其成”。夫妻店,父子铺,兄弟搭手,姐妹一门。甚至你卖馄饨,我卖油条,我们一起;你卖大饼,我卖水饺,我们隔壁。“哥,早呀!来点什么?”你的心不动,脚步也得慢半拍;手不动,肩膀也得晃两下。
  清晨的街头,人头攒动,车马喧闹,我感觉不亚于《清明上河图》之景。一锅锅油辣滋滋,一笼笼香香糯糯。人间烟火味,最抚凡人心。南来北往,东进西出。我妻子总结说:“吃早点第一拨是晨练的,第二拨才是上班族。”想想的确如此。有时,我甚至能看到街道上摆着一条长龙。有人告诉我,这条路上的包子特别地道、正宗,人们宁愿排个长队,也要吃上这一口。关键这家包子店,有一个规矩:限量,不开分店。每日只做四十斤面粉,卖完便休息。“我们也要享受一下你们那样的生活,不能一天到晚守着个铺子侍候人!”问的人每每怏然。
  家乡到目前为止开展过两届炒饭大赛,轰轰烈烈,火火油油,既为政府引导,也是社会为我们当地早点早餐业开了个先河。
  一碗炒饭,十元钱,四十多道菜肴,管吃不管带。不值也值呀!不廉价也廉价,甚至就廉得你不吃不行!只是我们当地人常常自顾自:引导归引导,奖励是奖励,先河于是也就一河而已,既不堵塞,也不翻涌,赛程过后,仍然我心炒我饭,我锅蒸我馍。
  那金灿灿的米粒,黄澄澄的蛋,油辣辣的咸菜,清爽爽的汤,坐着吃,站着嚼,甚至蹲在街边,边吃边与路人打招呼,唠起家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