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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 2024年11月26日
菊香满径醉秋风
魏青锋
  时光如细沙,悄然从指缝间滑落。步入人生的中场,心中那份对过往的眷恋便如潮水般涌动,那些久远的回忆,非但未因岁月的悄然流逝而模糊,反而在脑海中愈发清晰起来,如同老旧的胶片电影,在眼前缓缓播放,每一帧都承载着童年的纯真和温馨。
  在我的记忆深处,一直有条羊肠小道在蜿蜒曲折,它不仅是连接静谧小山村与远方的隐秘纽带,更是通往内心柔软之地的桥梁。每当晨曦初照或夕阳西下,我便踏上这条小路,小书包在背后摇摇晃晃,我的步履欢快且轻盈,路旁是朵朵绽放的黄色小花,钱币大小的花朵,昂然挺立,灼灼盈目,金黄色的花蕊点缀其间,周围环绕着椭圆形的嫩黄花瓣。远远望着,宛如一只只蝴蝶在蹁跹飞舞,又像夜空中最亮的星星,调皮地跟飘过的云朵眨着眼睛。秋风起时,整个山谷都浸润着野菊花独有的芬芳,那是一种能穿透心灵的清鲜和甘甜。
  秋天的丰收画卷,在这里缓缓打开。金黄色的稻田泛着波光,沉甸甸的谷穗低垂着头颅,仿佛在向大地母亲致以最深情的敬意。柿树上挂满红灯笼似的累累果实,喜庆而热烈。火红的辣椒串挂在房檐下,映衬着浓郁的乡间烟火气。当然,这样的美景是少不了漫山遍野的野菊花,它们一簇簇、一丛丛,在山谷、在田间地头、在路边,像一团团金色的火焰开得热烈,又像金色的海洋,不时翻滚着生命的热浪。
  夕阳西下,晚归的人们带着一天的辛劳和收获,沐浴着晚霞的余晖,脸上荡漾着丰收的喜悦,偶尔停下脚步,他们轻手轻脚走进路旁的菊花丛中,弯下腰小心翼翼地采撷几瓣花朵带回家中,用以酿制菊花酒、做菊花糕、晒制菊花茶或缝制菊花枕,将这份大自然的馈赠,转化为生活中最细腻的温情。
  随着年岁增长,我们姐弟踏上了不同的人生旅程。姐姐远嫁他乡,而我大学毕业后则留在北方的小城。每年深秋,我们都会收到母亲从老家寄来的包裹,里面装满她亲手采摘并晒制的野菊花。打开包裹的一刹那,整个房间都溢满菊花的清香,缕缕清香里不仅有家的味道,更蕴含着深沉而细腻的母爱。每天清晨起来,我都会泡上一杯菊花茶,凝视着三五朵干瘪的花瓣在水中缓缓舒展,它们仿佛重新焕发了生机和活力,将我瞬间带回那菊花盛开的山间小道,带回充满欢声笑语的乡下小院。
  晋陶渊明独爱菊,千古名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写尽了秋天的怡然气爽,写活了菊花的气质神韵。而我的母亲,虽然没有陶公之境界,但她对菊花的喜爱却同样深沉。她总爱在闲暇之余,踏上那条熟悉的小径,深入路旁的菊花丛中,用她那双布满岁月痕迹的手,轻轻采下那些盛开的花朵。
  我曾多次劝过母亲,年龄大了不要太劳累,我们要喝菊花茶可以去药店或超市购买。母亲总是笑着答应了,可等天凉后,那份来自家乡的菊花茶依然会准时出现在我的案头。直到后来做了父亲,我才渐渐明白母亲的那份坚守和执着——她只想让远在他乡的儿女,能品尝到那份来自家乡的味道,那包含着她深深爱意的味道。
  岁月如梭,野菊花开了一季又一季,母亲的皱纹也添了一条又一条。终于,在一个金秋时节,当野菊花如火如荼地盛开时,母亲却病倒了。我匆匆赶回家,将母亲接回小城治病休养。那条洒满我们欢笑的羊肠小道上,依旧弥散着野菊花馥郁的清香,它似乎在诉说着过往的故事,也像是在默默祈祷着母亲早日康复。这一幕画面,这么多年来,一直出现在我的梦里:那条崎岖蜿蜒的山道,那清香扑鼻的野菊花海,裹挟着谷物芬芳的阵阵秋风,还有母亲那瘦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