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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 2025年01月03日
烧瓦窑
王治刚
  上世纪八十年代,土地下放到户后,很多农户手头宽裕了,一个个都计划着建新房,建新房需要砖和瓦。
  老家的后面是一片山坡,山坡是一片黄泥地,黄泥是烧砖瓦的好原料。父亲计划着箍一口窑,烧制砖瓦来卖给村里想要修新房的人们。
  说干就干,父亲选中了后山坡上我家的一块自留山地,那里的泥色最好,泥巴又较粘稠,是烧制砖瓦的上等原料。
  先是箍窑,箍窑需用条石。条石没有现成的,需要采石。还好,黄泥地旁有一方大石头。父亲就自己采石,看中黄泥地的第二天,他一个人就开始采石了,整个后山都成了他的“战场”。他先是从大石头上取下石料,然后跟母亲一块一块地抬到平地来,又一块一块地雕琢成形状规则的长条石。几个月后,条石准备得差不多了,父亲已满手老茧,一如林中的松树皮。父亲请来了几个行家开始箍窑,又过了几个月,一眼新窑落成了。
  接下来,就是制作砖瓦泥坯。父亲不会,就从邻村请来了一位师傅,给他工钱,父亲在旁帮衬。
  师傅来到黄泥地,很熟练地置放好制作泥坯的器具。次日,他先是用锄头翻黄泥地,然后又用脚反复地去踩,那一片黄泥被他踩得熟透了,就开始制坯了。师傅从泥地抓起一团黄泥来,那泥巴任他反复揉搓、牵扯,再放到瓦片坯具上一罩,然后又反复地刮制,不一会儿,一片黄泥瓦片就制成了。师傅将它轻轻地搁置一边,又开始制作另一块。每一窑,往往不只有制作的瓦片,还有砖。制砖用的是另一套模具了。
  为防止被雨淋湿,这些砖瓦坯子放地上风干一阵后,父亲就会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搬到早已建好的一个草棚中去。如遇次日是晴天,又将它们搬到阳光下晾晒。如此反复,直至每块坯子都风干得很结实了,就送到窑中烧制。
  父亲也不会烧制砖瓦,他又花钱雇了个烧制砖瓦的师傅来。师傅说,能否烧制成功,他也保证不了,但他会尽力而为。这回,父亲叫上许多亲戚来帮忙,人们站成一行,将砖瓦坯子传进窑里。师傅很规整地将它们排列、堆放着。待装到顶部,就用泥巴封住窑顶,并在窑顶四周修上一条水沟,然后倒入水,整个烧制过程,都必须保持水沟中有水。
  接下来,就是烧制了。一筐一筐的煤炭从二十里外的集市上挑回来,堆了好大一堆,然后又一铲一铲地送进窑洞中化作灰烬。烧制期间,每天24小时都得有人照看,绝不能让火熄灭,那段时间,父亲常常整宿整宿地不能入眠。大约二十天吧,窑中的砖瓦烧制成功了,须再放置几日,待砖瓦冷却后,方可开窑。
  开窑的日子到了,最紧张的时刻也来了,砖瓦是否烧制成功,打开即知。父亲非常紧张,但又很想提前知道结果。当打开瓦窑,看到成果的一刹那,父亲欣慰地笑了,瓦匠师傅也笑了,烧制专家也笑了,大家几个月的辛苦没有白费,彼此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当晚,母亲弄了两大桌子菜,邀请有功之人就餐。那晚,父亲破天荒地喝了一杯酒,随后倒头就睡了,他睡得很沉。我瞥了一眼父亲的脸,他的脸上似乎还有洗不掉的煤灰。
  次日,邻近几个村子里的人陆陆续续地来了,说是要买砖瓦。他们挑着箩筐,背着背篼,有序地排着队。父亲负责计算,母亲负责收钱,还有几个亲戚负责装货。才半天时间,烧制的砖瓦卖出去了一大半。回到家,母亲开始清点当天的收入,票子在她手头“刷刷刷”地响。父亲说:这下很满意吧?母亲答:这都是我们垫付出去的钱,现在收回来罢了,担了风险,又辛苦了几个月,该赚。最终算下来,除去所有的成本,赚了三百多元。
  后来,我家又烧了十几窑的砖瓦,其中有两窑没烧制成功,亏了不少钱。父亲认为:有赚就有赔,哪能事事顺心。再后来,村里人对砖瓦的需求少了,我家的那口窑也就“熄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