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高古村落
东至古徽道
春日里的白石岭
老田村“花花音乐会”现场
所村村半边丘古名居
春天,总会令人想起江南。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雨打江南树,一夜花开无数。”“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潇潇。”“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千年风雨中,谁不忆江南。
江南是诗情画意的江南。“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吟一句唐诗,走进江南。一团水墨晕染开来,便成了画中人。
江南是梦里老家的江南。“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只看一眼,便爱了醉了。访一座村落,寻一间老宅,便成了江南人。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江南。古村,是江南最有代表性的文化符号。
池州也不例外。
坐落于九华山麓、长江之滨的池州,青山绿水间散落着众多古朴的村落,它们如同镶嵌在青山绿水间的明珠,承载着千载诗人地的历史记忆与文化传承。这些古村落如同一坛醇美的陈年老酒,在千百年悠长的时光中,变得愈发清香醉人。走进它们,仿佛步入了梦中的故园,触摸到岁月的痕迹,感受到先民们留下的智慧与情感。
本期《深读》将带您走进池州的古村落,探寻那些隐藏在青砖黛瓦间的故事,感受古村的风土人情与独特魅力,打开一扇了解乡土中国的窗口。
千年石门高 历久而弥新
在贵池区棠溪镇,有一座石门村,它就像一位隐匿于山水之间的岁月见证者,静静诉说着千年的故事。这座依山而建、傍水而居的古村,因“山为城,石为门,高氏聚族而居”,被称为石门高。
回溯到东汉光武年间,高氏先祖厌倦了尘世的纷扰,毅然决然地告别仕途,从渤海辗转来到江南石城(贵池区古称),寻找内心的宁静。时光悠悠流转,公元145年,他们的后代又从石城迁徙至石门,开启了新的生活篇章。东晋元兴二年(公元403年),又有高氏族人从苏州千里迢迢迁至石门。因而,石门高有着“西汉居千载,东晋第一家”一说。
在这片充满生机的土地上,高氏族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诵读经典,修身养性,逐渐成为当地的望族。
踏着石板路进入村庄,一间间错落有致的民居映入眼帘,它们依傍着连绵山峦,巧妙地与山水融为一体,景致布局浑然天成,毫无雕琢痕迹。古村的街巷宛如迷宫,蜿蜒曲折,每一个转角都可能藏着一段尘封的历史。巷子里,偶尔能看到几位老人悠然地坐在门口,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或是轻声交谈着家长里短,或是静静地看着过往的行人,眼神中透着对这片土地的眷恋。微风拂过,带来远处田野里油菜花的芬芳,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在这宁静而美好的氛围中,感受着生活最本真的模样。
“石门高虽有千年历史,但保留完整的古老院落多为明清时期的徽派建筑,对研究池州建筑发展和丰富皖南徽派建筑风格有着重要的历史、文化价值。”池州市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方乾介绍,然而随着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2005年开始,石门高掀起兴建小洋楼热潮。
“古村落是活着的历史,这些被一代又一代传承下来的文化遗产可不能消失掉。”2007年,民俗文化爱好者柯芳春踏入石门村,被村内大量的古民居、古风貌所震撼。怀着对传统文化的满腔热忱,他成立池州市石门高旅游开发有限公司。自此,石门村开始了向景区化发展的进程。
为了保留住石门高的原始风貌,又满足村民对更好居住环境的需求,石门高采用“整合古民居产权,统一保护利用”的模式,借助货币化补偿手段,把古民居产权收归集体。与此同时,在村外合理规划并建设新村居,从根源上杜绝村民在规划的核心保护范围内“拆老房盖新楼”的情况。同时探索“村委会牵头、旅游公司出资、村民出力”三方联席制,对古建筑进行维修和管理。
如今,石门高呈现出一幅“修旧如旧”的画面,全村有明清民居26幢、20世纪50年代木结构民居17幢、老街巷11条、古石坝2000米、古石板道1500米,是池州市古民居保存最多、历史文化风貌保存最完整的古村落。近年来,石门高先后入选首批中国传统村落名录、第七批中国历史文化名村等,吸引一波又一波天南地北的游客慕名前来。
高氏先祖一直奉行“居家无过于耕读,耕而不读则乱”的理念,1800年来石门高一村高姓出仕七品以上官宦达一百一十余位,受此影响,整个村落呈“北斗七星”状布局,寓意着家族兴旺与人才辈出。远处,还有一座刻有“魁”字的山峰,宛如一位忠诚的卫士,默默守护着这片土地上的文脉。综合这些独特的文化元素,该村以打造“集自然景观和民俗文化为一体的中国魁星文化村”为定位,致力于让游客亲身感受千年科考制度下的“读书文化”。
在旅游发展浪潮中,石门高的村民们也积极参与其中,共享发展成果。村民高天青对自家老房子进行了精心“改造”,打造了以住宿、餐饮、露营为主的天青山庄,日均接待量约30人次。村里充分利用闲置房屋,将其改造成古香古色的精品民宿“桃花坞”……而在柯芳春看来,石门高古村的旅游开发不仅仅局限于民宿行业。“因受交通条件制约,石门高虽名声在外,却遭遇‘山色虽好但山门难开’的发展瓶颈。”柯芳春相信,随着S36宣东高速、“九华秘境”风景道等工程加快实施,以及棠溪镇推出的“石门高古村落、百安小三线、太白石床、食用菌示范基地、棠溪革命历史纪念馆红色基地、西山焦枣采摘、东山高田自然风光”农文旅环线,石门村必将迎来文旅发展的新机遇。
古村名徽道 人间“可停亭”
抬头可见郁郁葱葱的百年古树,脚下普普通通的石拱桥已五百年,伴随着溪水潺潺,浣洗的槌声穿越千年在每日晨曦中响起……走进东至县葛公镇徽道村,每一寸时光似乎被拉长,变得慢且美。
徽道村,原名不叫徽道村。2004年,原葛源、排蓬两个自然村迎来合并。面对取什么新村名,两村村民默契投下“徽道村”这一票。古徽道,是两村人共同的根脉,也是家族记忆深处的源头。
明天顺五年,也许是一个明媚的春日,祁门新安王璧后裔王文英行商至此,歇脚间发现了葛源,于是携眷属来到这里定居。一百多年后,祁门闪里商人陈氏留宿排蓬,没多久就将家眷接到了排蓬定居。
是什么让两人不约而同选择来此定居?阳春二月,沿着狭窄山路前往葛源自然村,到达村口豁然开朗,疑问也有了答案——远山映衬下,一片广阔田野间金黄的油菜花与翠绿的茶田交相辉映,宛如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来到排蓬自然村,蓝天白云下,排蓬河穿村而过,徽派古民居依山沿河而建,高低错落、左右回环,“小桥流水人家”在这里具象化,也许正是此般恬静抚慰了陈氏彷徨不安的游子心。
无论是葛源王氏,还是排蓬陈氏,皆从古徽道而来。“古徽道始建于唐宋,兴盛于明清。过去,徽商沿徽池古道进入东至县境内,在排蓬蜈蚣岭分道,一路向北可到安庆、向西可通东流,一路可达建德。”据熟悉葛公镇文化历史的陈远大介绍,徽道村内的古道作为徽池古道的一部分,曾是明清时期徽商往来贸易的中转站,地位举足轻重。据排蓬《陈氏家谱》记载:“每日旅居排蓬之客商,多达数百人之众。”在排蓬自然村入口处,静静伫立着六块清代的捐输石碑,详细记载了捐建蜈蚣岭古道和排蓬至栜源十里古道的商号、人名和款数。
尽管地处深山腹地,但两村村民靠着得天独厚的古道枢纽优势,或开茶行旅社,或外出经商求学,一时人丁兴旺、人才辈出。明万历年间,葛源王家更是富甲一方,有“金葛源”之誉。尚存的古桥、古民居、古祠堂……依稀勾勒出两个村落当年的繁华盛景。
古村落热闹了几百年,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溪、一桥一碑一亭,皆有故事。“修建蜈蚣岭古道时,有人因贪念,将古道由横排改竖排,招雷击而亡。”“这座桥由兄弟三人合力而建,因此取名三建桥。”……在当地村民口口相传、绵延数代的故事里,蕴藏着诸多教导后代为人处世的道理。
村落,因古道兴而兴,随古道衰而衰。“自古就有‘挑不尽的池州,吃不尽的徽州’之说,小时候家里长辈还会做些小吃,往返古道,肩挑贩卖。”排蓬八旬老人程坤德回忆道。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古徽道结束了它的交通使命,昔日人来人往盛景消逝在岁月中,连同村落也渐渐沉寂山野之间,但村民们并未忘却。“当年,大家一致赞同‘徽道村’这个村名,也是希望通过‘古徽道’这张名片,发挥古村资源优势,吸引更多人走进徽道村,发展乡村旅游,再现商旅云集盛况。”徽道村党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王有方说。
古桥溪水潺潺,岁月轻轻流淌。2019年,徽道村入选第三批省级传统村落,这座古村落重新回归人们的视线,保护与开发走上日程。在美丽乡村建设的推动下,徽道村整合各类财政资金,村民也纷纷慷慨解囊,对古徽道、古树、古祠堂等历史遗存进行保护,因地制宜打造“古徽道”“千年银杏树”“排蓬古树群”“王氏宗祠”等景点。产自古道旁的高山茶,传说曾让清乾隆帝赞不绝口,赐名“徽道茶”。几百年间,“徽道茶”随徽商足迹沿着古道走出大山,富足了一代代村民的生活。如今,徽道村顺应市场需求,讲好“徽道茶”的故事,发展茶叶产业。
光洁的青石板,无声诉说着过往徽商吃苦耐劳、勇于开拓的精神;500多年前王氏先辈栽下的银杏,挺拔如初;绘源桥上,“永镇葛源”四字仍苍劲有力;陈氏老屋等徽派民宅,犹见飞檐翘角、雕梁画栋;王陈程等家族祠堂在保护修缮下,默默守护着世代相传的文明根脉;村口的捐输石碑依然激励着今人崇德扬善……每逢踏青赏秋时节,徽道村吸引不少游客到此探古寻幽。
古道,素有“三里一小亭,五里一大亭”,方便来往行人休憩。徽道村的古道上还留存一座建于清康熙甲戌年(公元1694年)的石亭——“可停亭”。亭名寓意深远:前途无止境,过往皆风景,何必太匆匆,收步立可停。正如一位游客所感:在这里,漫步古徽道,欣赏皖南山水,领略古村风韵……如果说人生是一次旅行,徽道村又何尝不是游客人生旅途的一座“可停亭”?
隐世白石岭 古风文艺范
白石岭,地处牯牛降东南麓,是石台县大演乡新联村的一个古村落。数百年来,古村隐于深山、远离纷扰,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俗常烟火中酝酿温软时光,在粗茶淡饭里享受诗意清欢,如世外桃源般。正因如此,这里保留着皖南村落最古朴的韵味。
白石岭建村已600载,明朝洪武年间,一支来自西安的舒姓家族为躲避战乱,举族迁徙于此、世代隐居繁衍。“相传,当年舒氏祖先见此地白崖峭壁和山岭纵横,认为是个安居乐业的风水宝地,便定居下来,并为新家园取名白石岭。”新联村党支部书记舒建华说。
传说也好,史实也罢,暂且不论。倒是白石岭古村落的选址和布局真实体现了古人追求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美好愿望。村庄四面环山,梯田环绕,一条溪流穿村而过,古时,人们巧妙利用地形,依山傍水、避风向阳修建房屋,既节省耕地良田,又创造出舒适的生活空间。
春日里,走进白石岭的村落巷弄,沿着青石板路,穿行于鳞次栉比的古建民居之间,或是置身高处,透过山野新绿,俯瞰青山环抱下的古村,一股历史与自然的交融之美扑面而来,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让人不禁心生“即此羡闲逸,怅然吟式微”之感。
古建筑、古树是白石岭最显著的标签。村落不大,但保留了40多栋古民居,呈现皖南山区明清徽派特征。修建房屋的原料以砖、木、石为主,建筑风格清新典雅,以粉墙、小青瓦、马头墙、砖木石雕等最具特色。虽然单体建筑的规模算不上宏伟,但每栋之间墙连墙或门对门,将整个村子联结成一个温暖的大家庭。“我们白石岭人世代和睦相处,邻里之间和谐融洽。”舒建华说。这种质朴友好的人际关系,或许就与这样的房屋布局密不可分。
历经岁月沉淀,传承至今的还有舒氏宗祠、庙宇、古桥和古道……与这些古迹相得益彰的是,村庄内随处可见的古树。
白石岭现存古树大约有200棵,以樟树、麻栎树、银杏、楠树、枫树居多。田野、山间、溪边、房前屋后,或“亭亭如盖”或“荫蔽数亩”,它们见证了村庄的变迁,成了村民们情感的寄托。
尤其是村口古桥旁的那棵麻栎树,树身需要四五个成年人才能将其环抱,树冠硕大无比、遮天蔽日。村民们说,大树和村子年龄相仿,它们好似一对孪生兄弟,相互搀扶、走到今天。逢年过节,村民们喜欢来到树下许愿祈福,已成为一种习俗,融进了他们的生活。
舒姓家族定居白石岭后,崇文重教、耕读传家、乡贤辈出,如勤俭持家、振兴祖业的舒淦,投身教育、造福桑梓的舒日新……他们旌德扬善、表率示范,滋养了和谐乡风,厚植了乡村文化。
时光用微妙的笔触一点一滴雕刻着白石岭,在青砖黛瓦间,斑驳的马头墙上留下岁月的印记,吸引了无数游客、画家、摄影爱好者前来探访、创作,捕捉古村之美。随着名气越来越大,白石岭也一改过去“藏在深山人不识”的命运,成了远近闻名的摄影写生基地和备受瞩目的“网红村”,2022年成功入选第六批中国传统村落名录。
如何保护好传统村落和乡村特色风貌?当地党委、政府着手开展古民居保护修复、充分挖掘文化资源,通过引进实力企业,对古民居进行活化利用,大力发展民宿经济,用文旅产业激发古村发展内生动力。
2023年,石台县引进原生宿集酒店民宿项目,在白石岭打造了集观光度假、康体养生、民俗创意等为一体的高端文旅康养度假基地。“民宿外表修旧如旧,内部装饰很现代,在这里可以感受中国美丽乡村的魅力。”春节期间,加拿大游客LESTER JULIEANN专程赶来白石岭,沉浸式体验古村特有的风情。
如今,白石岭仍在“蝶变”,人们把咖啡馆、书屋、非遗展演等新业态、新场景植入了大山,让古村多了一份文艺气质。当你再次踏上这片充满历史韵味的土地,内心安定之余,还能感受到一股“潮范儿”,山中生活被重新定义。
沉睡了数百年的白石岭,终于在这个美好时代,迎来了春天。
九华第一村 魅力老田吴
晨雾未散,青石板已泛起微光。穿过“尚书故里”的石牌坊,踏上九华乡老田村的第一块麻石台阶,便跌入了江南的诗行——苔痕斑驳的灰墙下,几名浣衣农妇嬉笑着擦肩而过,身影落入玉带河的波光里;转角处,古旧的木雕门窗随风轻晃,惊醒了趴在石阶上打盹的狸花猫。这座依偎九华山的千年古村,正以新旧交织的韵律,向造访者诉说它的前世今生。
玉带河的水见证了太多老田村的故事。循着河水的涟漪深入村庄,沿河而建的明清古宅倒影如黛,麻石板铺就的巷道蜿蜒其间,宛如时光的琴弦,被匆匆的脚步轻轻拨动。闭上眼,似乎能听到李白途经此地时的那声惊叹:“未有九华图,先有老田吴。”两千年前吴氏先祖镌刻在土地上的生存密码,此刻仍在村落的肌理中跳动——枕山、环水、面屏、朝阳、护沙、高墩、抱湾、水口的玄妙格局,暗合“五龙盘吉地,四水绕新城”的谶语,自西汉顺元太守吴栋材筑村伊始,便滋养着吴氏一脉绵延80余代,成就了这支根系遍布寰宇却依然熙攘繁盛的江南望族。
“吱呀”推开吴氏大宗祠的门扉,天井斜射的光柱中浮尘轻舞,飞檐斗拱间时光流转,英才辈出与优良家风在这里遥相呼应。上承“泰伯让贤”的高尚品德,下启“吴襄让学”的谦逊精神,造就了《老田吴氏宗谱》中73位进士举人的星汉灿烂,同样也塑造出老田古村的独特气质。当玉带河的流水吟完最后一阕古调,老田村人掸去族谱上的尘埃,将千年文脉化作了破局的利刃——2023年秋,这座千年古村在斑驳的青石板路上,展开了一场历史与未来的对话。
“以玉带河为核心,重点打造两岸景观。”“对房屋外立面进行改造,先做几个样板,让大家自己选择。”“引进大企业,盘活闲置房屋……”声声话语中,玉带河两岸的景观提升规划和古建活化利用的巧思渐次清晰,老田吴氏古今圣贤的厚重、笃学、善治得到充分的发扬和传承。待晨雾散去时,蓝图已生长在巷道深处,步入焕然一新的玉带水街,麻石板路在脚下延伸,发出清脆的回响,率先修缮完成的池阳书舍、朱家大屋、南山琴社、云波茶馆等20余处古建筑点缀其间,布局井然,它们是老田历史的见证者,亦是古村新的希望。
再次“打开”老田古村,玉带河的光影被写成新的诗行,除了历史的厚重,又多了些时代的章节:云波茶馆内,茶香氤氲,游客在此品茗听曲;玉带水街上,汉服少女衣袂飘逸,将古村的青石巷变成移动的明信片;朱家大屋的雕花木窗前,脱口秀、剧本杀等精彩上演。这些场景,如同古村落的呼吸,在旧与新之间找到了微妙的平衡。70余场文旅盛宴、20万匆匆过客、600万人次的云端凝望、近千万元的旅游收入,在古村的账本上写下了新章。
最是吴志峰的故事,让人读懂了这片土地的涅槃。沪上二十载商海沉浮,终不敌故园的一缕茶香。他将300万化作“稼轩·村居”的一砖一瓦,年均30万的利润里,分明映照着游子归巢的笑靥。“家门口的赛道”,他这般称呼自己的选择。
长街深巷依旧在,暮色浸透村庄时,灯笼次第点亮玉带水街,吴氏大宗祠的匾额在月光下愈发闪耀。那些跨越千年的家族故事,在文旅消费季、晒腊节、古村夜市音乐美食嘉年华的喧嚣里不断延续,又在春风的拂拭中抽出新芽。
当九华山的云雾再次漫过玉带河,我们看到的不只是古村的倒影,更是一个跳动着现代文旅节拍的“活力舞台”——在这里,历史不是沉睡的典籍,而是可以触摸、体验、消费的文化现场;传统不是褪色的墨迹,而是可以传承、创新、增值的文旅IP。
风雨两千载 所村“最江南”
古无青阳,早有陵阳。
而在陵阳镇,所村村最为古老。
所村,静卧在皖南的山水褶皱里,像一页泛黄的纸片,承载着两千年的墨痕。从西汉置县到明清徽商兴盛,从陈氏族人慷慨义举到方志敏的革命足迹,所村村承载着厚重的历史与文化,宛如一幅徐徐展开的徽风皖韵画卷。
所村老了。老到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历史的记忆。西汉元封二年(公元前109),汉武帝在此置陵阳县治;西汉末年,王莽篡权,天下大乱,西汉丞相陈平的后裔陈志达为避战乱,带着全家老小,历经跋涉,来到了这里,落地生根;到了唐天宝年间,陈氏先祖以“五行相合、自得其所”为念,将村名定为“所村”。至此,所村村的故事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回忆起所村的故事,绕不开一栋古建筑——太平山房。这座巍然矗立的明清学馆,自明洪武年间便在此生根,六百余年的风雨,未曾磨去它半分气韵。五开间的面阔,三进的深院,1100平方米的格局,恰似一本书写着宗族记忆的史册,门前“积善流芳”的匾额,则是积善家风的无声序言。
走进太平山房,116根圆柱如时光的脊梁,撑起一片永不倾斜的天空。月梁上的彩绘早已褪色,却愈发显出几分古拙——仿佛这建筑本身,便是皖南文人骨子里的清癯与孤傲。
其实山房还有前身。唐天宝年间,陈氏先人陈什万捐谷万担济荒民,拒朝廷爵禄,隐于乡野,故朝廷赐其礼匾额,上题“官礼之号,由此基焉”。陈氏的族人为纪念先人的德行,首次建造“官礼堂”,然元末烽火将其焚尽,明洪武年间,族人陈孟贤在原址立起“积善堂”,乾隆三十六年又改为学馆,改名“聚德堂”,也就是如今闻名遐迩的太平山房。
一梁一柱的更迭中,是崇德向善的基因,在灰烬里生生不息,直到又遇见燃烧它的星星火种。1934年冬,方志敏率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途经所村村,红军战士纪律严明,不打扰村民,指挥部就设在太平山房。短短一天,地主恶霸被打倒了,粮食和钱财留给了农民,那分粮分钱的手,与当年陈什万散谷济荒的手,竟有了某种默契。红军部队北上后,还留下11名战士与11杆钢枪,这座古老的学馆,自此成为播撒革命火种的摇篮。
如今,昔日的烽火岁月早已换来和谐安宁的幸福生活。依托丰富的历史人文资源,青阳县及陵阳镇相继出台历史文化名镇保护规划、传统村落规划,坚持“修缮+活化”思路整体推进古建筑保护与开发利用工作,积极盘活村内优秀传统文化和红色文化资源,利用闲置古民居,实施“旅游+民宿”项目,打造风格鲜明的乡村旅游业态。现在的所村村已经成为青阳县红色教育基地、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和安徽省中小学生研学基地,每年吸引超10万人次前来参观打卡。沐浴着新时代的阳光,所村村又开始热闹起来了。
春风轻拂,信步踏入所村村。脚下的青石板路,蜿蜒在古建民居之间,错落有致的屋瓦,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故事。从高处望所村,30余栋粉墙黛瓦的古民居依势而建,绣花楼、庆余堂、半边丘错落有致,先辈们的生活印记,被定格在游客的镜头里。
“这些年,所村村先后被列入安徽省历史文化名村、安徽省第二批中国传统村落、省级千年古村等。”唐桂艳对所村村的历史与荣誉如数家珍。身为陵阳镇土生土长的讲解员,唐桂艳到访所村村已不下百次,可每一次前来,内心都会萌生新的感悟。“这儿的古民居可不只是研学旅行的热门打卡地,更是当地村民祖祖辈辈生活的家园,处处弥漫着人间烟火气。深厚独特的历史文化与质朴纯粹的乡村生活在这里交织、碰撞,进而衍生出独一无二的迷人韵味 。”
游客们嗅着那“最江南”的皖韵,漫步在所村村的古街古巷中,用眼睛与镜头记录着所村村的每一寸肌理。“它不像博物馆,你走进其中只能隔着展柜观摩历史,它更像一处故居,既有古韵又充满生气。当你轻轻敲开门,不仅会被精美的古老建筑深深吸引,更能喝上一杯热茶,与住在那的乡亲们话话家常。”摄影爱好者方兴光感叹道。
游客多了,所村村的村民家中常常很是热闹。半边丘那两屋一院,陈志六家的门槛,一个月要被踏上百回。老陈也不恼,总是为来访的游人滔滔不绝地讲述家乡的故事。故事中,它是“积善流芳”的“陈家村”、是方志敏播种火种的希望之地,更是“最江南”里的长三角乡村文化传承创新典型村落。
值得一提的是,在数字时代的浪潮中,所村村也找到了新的“坐标”,那些古建筑开始拥有二维码“身份证”,村庄的风物与人文被“搬”上网络、传遍四方。在古老与现代的碰撞中,这座古村落依然在生长,就像太平山房的月梁,看似静止,却在每一道纹路里,续写着“最江南”的故事。
池州市传媒中心全媒体记者
徐婷 陆寒芳 韩磊 许倩琪 陈淑芬/文韩磊 吴骏 张延鹤 通讯员李斌/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