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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 2025年05月30日
艾草香
王熙炯
  在故乡的河畔,有一块母亲悉心打理的艾草地。春风轻柔地拂过,艾草便如同被唤醒的精灵,冒出嫩绿的新芽。几场春雨洒落之后,艾草愈发茁壮成长,呈现出一片葳蕤葱茏之态。一丛丛艾草,茎秆挺拔修长,叶片呈羽状,在微风中摇曳生姿,婆娑成一道独特的风景。它们没有婀娜的枝条,亦无娇艳欲滴的花朵,却自骨子里散发出一种独特而迷人的香气。
  “端午插艾”,这一古老的习俗在家乡源远流长。每至端午,人们借此以驱蚊辟邪,祈愿安康吉祥。自我记事起,每年端午,无论晴雨,母亲总会于清晨,手持柴刀去艾草地割回一小捆新鲜的艾草。随后,她会仔细地将艾草扎成一束束,郑重其事地插在窗棂和门楣之上。刹那间,那馥郁的艾香便在庭院里幽幽弥漫开来。
  艾草,自古以来就深受人们喜爱。“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那个采艾的姑娘,一日没有见到她,仿佛就像隔了三年啊!在《诗经》的美妙篇章中,艾草与热恋的情人紧密相连,为其披上了一层浪漫而深情的相思薄纱,足见古人对艾草的钟情至深。“日暖桑麻光似泼,风来蒿艾气如薰。”东坡居士曾被贬隐居田园,农耕的质朴乐趣与陌上的旖旎风光让他在困境中寻得了诗与远方。那艾香令他沉醉其中,难以自拔。“端午时节草萋萋,野艾茸茸淡着衣。无意争颜呈媚态,芳名自有庶民知。”这首古诗,先实后虚,虚实结合,将百姓钟爱的艾草描绘得质朴无华、栩栩如生。
  艾草又名“医草”,浑身散发着浓郁的药香,全草皆可入药,具有极高的医用价值。它不仅能温经止血、散寒止痛,还可祛风止痒、抗菌杀毒。民间流传着“家有三年艾,郎中不用来”的说法,孟子也曾言:患七年之慢性病,以三年陈艾便可治愈。《食疗本草》亦有诸多记载:干艾叶或浓煎艾叶,可以治疗金疮、崩中与霍乱,能止胎漏;采摘新鲜的艾叶,制成干饼子,加生姜煎服,能止泻痢;将干艾叶捣碎成絮绒,裹作如弹子般绒球,煎服可治冷气。李时珍《本草纲目》更是赞誉:天上太阳,地上艾草。艾草乃世间的至阳之草,可治百病。
  在民间,艾草的使用方法既简单又实用。夏夜时分,人们会将艾草点燃,当作原生态蚊香,用以熏赶蚊蝇;亦会用温水浸泡艾草,为小孩洗澡,期望借以祛风;还会用开水浸泡艾草,让患者泡脚,以达到驱寒祛病的效果。
  端午过后,母亲就会收割地里成熟的艾草,将其晾晒干,而后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小时候,家境贫寒,食不果腹,看病更是难上加难。我们兄弟姐妹若偶有小病小灾,往往都是依靠“土法”治疗。犹记得我小时候受寒感冒,母亲取出储存的干艾草,放入木盆里,再倒进滚烫的开水,一阵淡淡的艾香伴着袅袅雾气升腾而起。盆内置一只小木凳,将我的光脚丫搁在凳上,然后罩上旧衣服。滚气“烫”得我龇牙咧嘴,直皱眉头,可热气慢慢通过足底渗入,暖融融的感觉从双脚传向全身。不一会儿,便鼻通气爽,舒服极了。待温度适宜,取出木凳,双足浸入水中,挨着艾草,温润滑腻……如此连续泡脚两三天,感冒也就好了。
  时至今日,我已年近耳顺,在皖南小城蜗居多年,却始终保持着端午插艾和用艾草泡脚驱寒的习惯。
  “重五山村好,榴花忽已繁。粽包分两髻,艾束著危冠。旧俗方储药,羸躯亦点丹。日斜吾事毕,一笑向杯盘。”端午节,暂别繁忙的案牍,沐着温暖的阳光,前往野外踏青赏花。向晚时分,于灯火之下,浅酒慢饮,粽香四溢,艾香袅袅,这般惬意的时光,令人沉醉。
  “ 五月五,是端阳。门插艾,香满堂。”每一扇门、每一扇窗户,那独特的芳香,从诗章里弥漫开来,贯穿悠悠岁月,穿越历史尘埃,氤氲着整个乡村,整个城市,整个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