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我四次看到了天鹅，三次是在空中，一次是在湖面。
　　第一次看到是在四月，正是鸟儿北返的时候。那是一个清澈明亮的春天的早晨，我正在自家的30层露台上用望远镜看长江南岸的油菜花和刚刚鹅黄的杨树林，却见到一团白色的东西从江南高远处的天空往北岸游移，我用望远镜锁住了它们，原来是一群白天鹅。我无数次地在书本上、视频中看到的天鹅终于活生生地来到了我的眼前。它们散乱地飞在一起，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和谐感，看上去就像一棵白色的大花树，有无形的树干和树枝在维系着它们，而那些天鹅们就像在风中摇曳的白色大云朵。它们飞得很高，如果我不是站在百米的高空，手中又有望远镜，是不可能看到的。那一刻的静美感和飘逸感完美地交织在一起，美得几乎让人窒息。我从没见过那么美丽的鸟儿飞翔。
　　第二次看到是在十一月，鸟儿南飞的时候。那天下午，我正在书房写作，听到窗外传来与大雁的鲜亮、粗犷、狂野的叫声完全不同的声音，那声音是圆润的、低沉的、彬彬有礼的。我抬头至窗外，两小群呈“人”字形的天鹅正飞过窗前，它们的形状是闪亮炫目的，阳光照耀在它们白色的翅膀上，就像水中的波光在天上闪烁。第二天，我又看到了一队天鹅，这次它们飞得更低，低到我用手机就能拍下它们。这次它们呈“一”字形，而且不是横的、平行式的，而是竖的、上下式的，就像天空中的一个大大的“1”字。都说鸟儿飞行，后面的鸟儿都要利用前面鸟儿翅膀扇起的气流以节省体力，但这队天鹅则让人看不懂了，难道它们也能利用飞在自己头上的鸟儿的气流？鸟儿的秘密总是这么让人难懂，又是这么让人着迷。
　　第四次看到是在江南的升金湖。那天我带了新买的长焦镜头到湖边，我看到了湖中的一群天鹅。镜头太沉，我将它搁在湖圩埂红白相间的齐膝高的隔离桩上，自己则抱桩而坐，凑在镜头前看它们。它们在水中很安静地游弋，很小声地发出一种像倾诉似的略带悲哀的声音。看着看着，我发现了一个令人惊讶的现象，那就是这么多的天鹅，只有两三只是伸着它们优美的颈项、抬着它们骄傲的头颅的，大部分则是埋首于水中，在水中觅食，而且时间很长，有几分钟，这使得它们的背影就像缓慢漂移在水中的白色的沙包。它们轮流地抬头俯首，它们的头在水面的时间远远地少于在水下的时间。这跟在小视频中看到大群的天鹅齐刷刷地抬首在水面轻松游弋的样子完全不同。原来它们长着长长的美丽的颈项并不是用来炫耀的，而是用来生存的。脖子越长，探水越深，抓住食物的机会也就越多，生存的机率也就越大。
　　最后要说说我为什么要把2025年定名为个人的“天鹅之年”。9月23日，秋分的那天早晨，我在东北一个叫“望天鹅”的景区门前的小溪边拍一种叫“狗娃花”的花时，接到了儿子的短信，他说他也有儿子了，8点14分出生。那一刻，我热泪盈眶，那一天，也是丰收节，我迎来生命中最大的丰收。天鹅的美丽不必多说，一年中生活的琐碎也无须多言。但天鹅长途奔袭的韧劲，在天上优雅的姿势必须说一说。还有什么鸟儿比它们更美丽呢？我爱天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