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世的时候,每年腊月都会自己酿做米酒。
头天晚上,母亲把糯米淘洗得干干净净,放在水里浸泡,第二天一早捞起倒进甑子。甑子是向上略拱的圆锥形的木制蒸笼,母亲把装着糯米的甑子放在盛水的锅里开蒸。水烧开一段时间后,蒸熟的糯米像珍珠似的,亮晶晶的。幼小的我站在一旁馋巴巴地望着,母亲便会将糯米揣成团给我吃,软软的,特好吃。接着母亲将糯米倒在簸箕里摊开,冷却以后,再用手一捧一捧地放进洗净的缸里。一边倒一边搅拌均匀,铺一层糯米饭,敷一层酒曲粉,敷得很薄,像一层霜。母亲还要在糯米饭中间留出一个小窝窝,方便渗出酒水,称为酒窝。最后,母亲找来一块厚厚的旧被子,从上到下把缸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糯米饭发酵需要温度,母亲便事先备好火桶,温度控制在二十度上下,然后把裹着被子的缸放进里面保温。母亲时不时地把手伸进被子里摸摸,去探探发酵的程度,如同对待婴儿宝宝那样细心,我则站在一旁满心期待着。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缸里的糯米饭在酒曲的作用下慢慢发酵。母亲告诉我,发酵的时候缸不能打开,更不能沾上油水,嘴里还虔诚地唠叨几句“保佑成功”。而年幼的我啥也不懂,有次无意地说了句“那不一定”,便遭来母亲的一顿好生数落。
听见母亲欣喜的一声“可以了!”我也高兴得跳了起来。母亲从被子里抽出手,缸由内向外透出一丝甜香味。又过了一两天,这种香味愈来愈浓,母亲去掉包裹的被子。于是,甜甜的香味在屋里散发开来,一缸米饭终于脱胎换骨酿成了一缸米酒。
母亲用汤勺,舀上一勺米酒,放进小锅里,加上适量的水,烧开后打个鸡蛋到米酒里,吃起来别提有多香了。米酒在我们这又叫酒糟,是正月里招待亲朋好友必不可少的一道美食。
儿时,家里条件有限,母亲酿做米酒,自己却尝得少,尽量让我们几个孩子多吃,米酒装着妈妈浓浓的爱。自从母亲离世后,我再也没有品尝过让我欢喜的米酒。偶尔在超市里买上一点米酒,全然不是妈妈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