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淌,又到了梅雨季。每每此时,江南名果杨梅纷纷登场。它们占尽风光,十分惹人注目,圆融融、鲜艳艳、水津津的,甘之若饴,触发着人们的味蕾。
杨梅,“形如水杨子而味似梅”,故而得名。杨梅,属杨梅科常绿乔木,早春二月开花,花谢后结果。三月树叶底下长出弹丸似的果实,五月初熟的果子挂满树枝。从杨梅挂果,到夏日晕染枝头,雨缠缠绵绵地相随。烟雨中的杨梅身披绿衣,似亭亭玉立的江南少女,在风中含羞而笑,绽放它的圆润和娇艳。
关于杨梅的记忆,是甜润的。记得儿时,母亲进山采摘杨梅,我总是闹着要跟着,母亲只好带上我。来到梅树下,抬头仰望那晶莹剔透的杨梅,两腮不由得酸水直涌,口齿生津。母亲麻利地攀上树,两脚稳稳地站在树杈间,双手用力地摇晃树丫,那熟透的杨梅便从树枝上“嘀嘟、嘀嘟”滚落在地面上。我顾不及头上的“梅弹”袭击,也不讲究卫生,俯身捡拾杨梅,直接塞进嘴里,直吃到酸得张不开嘴才停手……上初中后,每到采杨梅时,我不再做母亲的“尾巴”了,而是约上几个伙伴去山里,猴似的爬上树,脚踏手摇。“呵——”我们快乐地叫着,叫声回荡山谷……
故乡坐落在白云深处的石台大山里,日照充足,雨量充沛。独特的地理位置和适宜的气候条件,产出的杨梅形大、肉厚、核小、汁多、味甜爽口,极富营养。其色有黄、白、红、青四种。黄杨梅似金色的苦李,酸甜适中;白杨梅又称糯米杨梅,似洁白的汤圆,味甜带糍;红杨梅俗称乌杨梅,似熟透的葡萄,因其红得发紫而得名,其味甜润,是梅中的上等品;青杨梅味偏酸,却成了孕妇的抢手货。
杨梅富含糖、蛋白质和钙、磷、锌等多种微量元素,是天赐的良药。中医认为杨梅性平,有止渴生津、健胃消食、益肾利尿、除烦祛痰之功效。《本草求真》认为杨梅“能治心烦口渴,消热解毒。”
杨梅,是文人笔下的美食。南方果珍,首及杨梅。古时,物质匮乏,交通不发达,大自然馈赠的杨梅成了防暑降温的佳品。南宋诗人陆游称杨梅为“骊珠”,明代名臣徐阶称之为“龙睛”,也有人给杨梅冠以“金丹”之名……清朝杨炤对杨梅“爱不释口”:“江南佳果数杨梅,一日须尝一百回”;宋代诗人平可正形容杨梅“颗值千金”“味胜葡萄”;有人说“闽乡玉女含冰雪,吴郡星郎驾火云。”意指杨梅可匹配荔枝;《西游记》贴切描述:“脆李杨梅,酸荫荫如脂酥膏酪”;自称杨梅“本家”的宋代诗人杨万里咏杨梅:“玉肌半醉生红粟,墨晕微深染紫囊。火齐堆盘珠径寸,醴泉浸齿蔗为浆。”将杨梅的色、味、形刻画得淋漓尽致。
杨梅,是游子的一缕乡愁。人生不可能完美,总有些遗憾,如杨梅般酸酸甜甜。对于离开故土的游子来说,乡愁是一份沉重的爱。杨梅熟了,远在异乡打拼的游子,心湖不由泛起甜蜜而酸涩的涟漪。“旧里杨梅绚紫霞,烛湖佳品更堪夸。自从名系金榜后,每岁尝时不在家。”明代孙陛在京城当官时,经常忆起故乡的杨梅,难以割舍对故土和亲人的浓浓思念和依恋。“北方地冷无南果,最恨杨梅未得尝。极目杭山涎欲下,移家聚坞勿能忘。”明朝刑部主事卢襄追忆在聚坞品尝杨梅的美好时光,由衷地表达深深的故乡之情。我则比他们幸运得多,身居皖南小县城,距离乡下老家50公里路程。杨梅熟了,可赶回老家品尝新鲜的杨梅。更可喜的是,还能“酿”一坛杨梅酒。将味如崖蜜的杨梅洗干净,放进一个酒罐子,倒入醇厚的白酒,加入一些白糖,密封起来。过一段时间启封,杨梅酒散发出浓烈酒香味,每日小酌一杯,醇厚而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