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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 2024年08月02日
白石岭的古树
陶翠霞
  我对古树有种固执的喜欢,它给了我一种归属感。所以,在白石岭遇见很多古树时,我就陷入了惊奇。
  村子不大,四面环山,一眼就望到头。田地呈阶梯状排列,徽派古民居依势安放,错落有致。溪流穿村而过,水清而浅,在大小石头间漱流。随处可见的丛丛苔藓,为村子平添几分悠然静气。
  村子里,现存古树两百余棵,有樟树、银杏、楠树、麻栎树、枫树、泡桐等百余种。田野、山间、溪岸、房前屋后,这些古树或一棵独立或荫蔽数亩,是村庄风骨的精华沉淀。它们都挂上了“身份证”,且被标注了树龄。这不是一个抽象数字概念,而是一道道生命年轮。与人类相比,一棵古树有足够的时间,慢慢经历、慢慢吸收天地之灵气。
  青石板小径,经了上百年,泛着光泽。青石中含着的白色纹路,似白云般飘逸,给人以古韵悠悠之感。两边的青草、石缝中的泥土,柔软又亲切。慢慢行来,不经意间,你就会与古树撞个满怀。古树像个慈祥的老祖母,和蔼地向你招个手,眼里和心里满是欢喜。
  小径边,有棵黑壳楠,210岁,树干油光发亮,纹理清晰可见,那是时间涵养出来的。那家屋前的樟树,400岁,树身向右倾斜,它像个负伤的勇士,经过许多次挣扎,至今没有倒地。枝干遒劲,发出新的枝枝丫丫,探伸着,似乎在高喊:“起来!”其精神依旧、气势不减,以倾斜的姿势傲视众生。我想,游人见此,一定会有各种各样的联想和沉思。
  村口那株麻栎树,有600岁了,像巨人一般耸立在我眼前。我绕树一圈,从不同角度端详它,想找个最佳角度拍它。这棵树太大了,树身需要五六个人才能合抱,树梢似乎要插入云端。若不是有根牵绊着,恐怕它要飞上天了。八根主枝干撑起的树冠,如一块硕大的绿幔,从高空罩下来,密匝匝的,遮天蔽日。酷暑中,移步树荫下,倍感凉爽。我忍不住抚摸它的树皮,仰望着它。这时候,我就像回到童年,蹲在奶奶的膝下。古树慈悲,对我诉说着悠悠往事。有风轻轻吹来,枝叶簌簌拂动。阳光透过枝叶,温煦地洒在我的脸上、身上,让我顿感酷夏如春。我忽然有些感动,为我自己也为这古树。有意无意间,古树成为我与自然无言交流的信使。
  两块展板紧靠树下,一则是白石岭古村落简介;一则是白石古寨康养基地项目介绍。有村民在出售茶叶、干豆角、梅干菜、笋干等,这些山货都是他们自家产的。他们介绍,村民大多舒姓,明洪武年间,由西安迁徙过来,如今已七十多代了。
  从村庄的历史看,应该是先有舒姓,后有村落。古树多为舒姓宗族所种植。临溪有座书屋,是舒姓老宅,过去曾是学堂。可以这么说,舒姓定居后,种树办学,耕读传家。其后人舒日新曾在这里生活,他在民国至新中国成立这段时期,从事教育事业,懂多国语言,治学严谨,爱岗敬业,可谓桃李满天下;退休后钻研医学,尤擅长治疗毒蛇咬伤。他治病救人,只收药材成本,医德称颂乡里。山脚下,有座舒家桥,是为纪念舒姓祖先而建造。
  村中老屋有60余栋,现今只住着四户老人。一茬一茬的村人都走了,走呀走呀,走到最后,无一例外,都被都市霓虹轻轻收割。人去屋空,游人在老屋面前驻足,基本是无感的表情。有的游客会进去找找感觉,用手机拍张照片。没有人遥想当年的情景,时间可以把一切变成躯壳。唯有古树,一年四季披着青绿的叶子,活成风景、地标、思想者。
  600多年过去,这些古树虽饱经风霜,但枝头依然是绿意浓浓。恰如人的繁衍生息,代代薪火相传,接力绽放出生命的无穷魅力。每个从古树走过的人,不再行色匆匆,而是内心澄明,淡定从容。投资者看准时机,决定依托古树,保留村庄原貌,将老屋修旧如旧,打造出一个康养基地,接纳漂泊的旅人,让他们慢下脚步,安心栖居。
  故园无声,只此青绿。关于白石岭的历史与未来,也许古树有很多话要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