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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 2024年08月02日
渡船和摆渡人
魏亮
  前不久的一个夜晚,我带儿子乘坐游轮体验了一番。儿子是第一次坐游轮,特别好奇和兴奋。在游轮上赏夜景,有一个独特的地方,就是可以随着船行方向的转变欣赏到由不同风格的城市景观所搭配出来的不同效果。身临其境,景中赏景,的确别有一番风味。望着陶醉于美景之中的儿子,我却回想起家乡的渡船和摆渡人来……
  时光回到1992年的夏天。那时,我是城市子弟小学二年级学生,正放暑假。父亲头一天跟我讲,次日带我去乡下的奶奶家。我的心情特别高兴,因为我有好久没有见到疼我的奶奶了。
  父亲一大早就骑着“二八式”单车载我回乡。大约骑了近两个小时,其间,父亲在离奶奶家不远的集镇上买了些水果和蛋糕。到了奶奶家的对岸,有一条不宽的小河,当时小河上没有木桥,父亲骑车停了下来,我也从后座上下来了,站在父亲身边。而此时,这个渡口只有父亲和我。对面的人见有人在对岸等,就划开了渡船,船便像一片叶子似的悠悠地从对岸漂了过来,那姿态非常悠闲。对岸的渡船过来了,停在了我的眼前,渡船是一只八九米长、四米来宽的木船,古铜色的船身显露着它的沧桑。靠近船尾部盖着乌篷,是一个半封闭的小船舱。船上没有座位,上船的人都只能站着,一次最多只能搭十个人。船头有个人,我后来才知道称为“艄公”。他个头不高,中年人,可能是因为日晒雨淋的缘故,皮肤呈古铜色,且皱纹多,看上去显老。我先上船,父亲提起单车也上了船。艄公看我们站稳了,就准备撑篙了,船晃动了几下,水波荡漾了开去,艄公将竹篙一点,船就轻轻地离岸而去。
  在乘船过程中,艄公主动和父亲聊天,他们聊得很亲切、自然。艄公问父亲:贵姓?去哪个村?看父母还是走亲戚?父亲一一作答。艄公还跟父亲说,平时乘船的人不多,都是本乡本村的人。每年过年,两岸乘船的人会多些。每当有人在对岸,他都撑篙、摇桨来接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到了对岸,我和父亲下船,与艄公挥手作别。那时乘渡船是不收费的,有的男人上船会递烟给艄公抽。艄公热情,服务意识强,常在撑篙时与乘船人聊家常。以后每次回乡,父亲都是乘他的渡船。父亲回来之后,还给我讲过艄公的故事:艄公本是父亲的家乡人,年轻时参军入伍,身强力壮,水性好。有次回乡,遇上家乡洪灾,在那场洪灾中,他救了八条人命。他受到了政府的表彰,还成为村里人心目中的英雄。退伍后,他放弃政府安排的工作单位,自愿回乡当艄公。此时,艄公那沧桑的面容和微驼的身影,顿时在我心中高大了许多……
  此后,我跟父亲回乡,都是乘他的渡船。自1999年奶奶去世后,我就没有乘过渡船了,也没有见过艄公。后来跟父亲回乡走亲访友,交通十分便利。从前,回乡需要一大半个上午的时间,如今只要一个小时。岁月流转间,三十多年一晃而过,家乡的那条小河还在,但根本看不到渡船的踪影。
  曾经的那些年,家乡的人们的出行,只能靠这渡船行驶在青山绿水间。在那些岁月里,家乡渡囗的渡船不知渡过多少人?不知来回过多少趟?不知记录过多少悲欢离合的故事?唯有艄公与之做伴,默默奉献。如今,渡船已退出了历史舞台。近日,父亲无意间说起艄公因病走了,去了一个没有病痛的地方。我为此还伤感了一阵。朴实平凡的艄公走完了他的一生,离开了我们,跟渡船一样,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之中;但他的音容和传奇故事却永远地留在我的脑海里。悠悠思绪,回到现实世界,我和儿子站在船头,迎着习习的晚风,我的内心泛起阵阵温暖的涟漪。我想:他一定是去另一个世界摆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