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中,悲秋之声不绝于耳;新时代,秋意“换了人间”,色彩丰富、内涵鲜明,实乃“万里无云一片天”!
东西两丘夹南北一小块平川,是老家的地貌。一条由东向西的小河,缓缓从屋旁淌过。小河岸边的垂柳,经秋风吹拂,纷纷绿中透黄。小河两岸的水田,稻谷展现灿烂,在农人的目光注视下一日三变,“金”色越来越足,很快挤不进一丝杂色,谷粒之香也随着秸秆弯腰的程度不断变浓;旱地里,大豆眨眼间就“集体哗变”,纷纷将最耀眼醒目的黄色涂抹在禾秸上,成熟早的豆子急不可待地从豆荚里蹦出。曾用绿色藤蔓“霸占”了一块块坡地的山芋、花生也不愿再做“孤家寡人”,约好似的拼着“减肥”。
当庄稼主人从田野溜达一圈回家、脸上的惬意增加几分时,就盘算着赶紧收拾场院,准备秋收。
读小学时,父母早早就打我们兄弟“周末”的主意,初秋每个晴好周六,父亲一大早大喊:“都起来了,今天去收花生。”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房门,东方的晨曦,夹杂着屋檐上的鸟叫声一起扑面而来。简单收拾一番,父亲戴上草帽、扛起挖锄就出门,我们不得懈怠,拎着竹篮便尾随而去。
“荷叶形”的花生地,嵌种于桑林中,“紫藤挂桑木,密叶隐地虫”是真实写照。秋风拂过,花生的藤蔓和叶子虽已显瘦,可仍把地块遮得严严实实。父亲一锄挖下去,提起一棵“噗噗噗”抖几下,咧嘴一笑,“今年花生真不赖,水子(瘪壳)少。”阳光未至,我们便蹲在地里摘花生,剥开紧裹的叶儿,一颗颗摘下,让藤蔓晒晒秋阳,吹吹秋风,干了运回家,作引火柴。花生装满两竹篮,父亲催着把家还,不为别的,就是趁秋阳灿烂,晒干储存。母亲喜笑颜开地从我肩上取下丰收的果实,迅速推开一片场基、围上栏板,摊开刚摘下的花生。
吃过早饭,接续挖花生,一棵棵花生从地下挖出,拽下花生的藤蔓和叶儿散乱地丢在地上,却意外铺成绿油油的“草原”,铺写成叶子秋落前的绿色诗篇。摘花生虽是力气活,但粗中有细,需用雷达般的眼睛在根部探照,摘的时候,还需用手指捏一下,水子另放,仔细找,慢慢摘。秋阳高照,地如蒸笼,我们各抱一捆花生去山脚下的树荫里乘凉。小憩时,父亲剥开几粒花生,让我们品秋,一粒生花生米进嘴,一咬,满唇白,再嚼,宛如莲子般清香可口。父亲连声说:“味道不错”。
花生收完,桑叶地变成平静的绿浪,林立的桑树仿佛在秋风里哗哗啦啦地笑。此时,芝麻不干了,纷纷用炸裂方式催着父亲抢收。好在芝麻喜生地,栽种不多,父亲起个大早将它们割倒,连秸秆一并挑回家,摘叶后扎成小把靠墙根晒半天,放进圆簸箕里,小棍轻轻一敲,芝麻纷纷落下。晒干藏好,用于过年做白或黑切片,一块芝麻切片下肚,香甜脆酥,如同一场悠扬的音乐,令人心旷神怡。
山村里盼着主人秋收的农作物很多,菜园里辣椒催收方式很特别,“朝天红”“米黄椒”“本土椒”等挂在枝头。尤其尖朝天、头向地的“朝天红”,闪烁着红晕,在秋风里起舞,吸人眼球。比“螺旋椒”短、比“泡椒”瘦的“本土椒”也不甘示弱,它们“一半青色一半红”地躲在枝叶中间,秋风吹来,摇来晃去,提示老乡“它们的辣味陪伴时间最长”。家乡人最爱吃“朝天红”和“本土椒”,炒菜、烧鱼都要放。母亲生前常说,生活中不能没有辣味,日子有辣味,生活才齐全。我最爱吃母亲用“朝天红”融合“本土椒”做成的椒酱,加盐和麻油晒一晒,瓶装起来,可吃一年,蘸锅巴、大馍吃,辣到胃里、香到心底。
陶醉于秋收间,仿佛置身于一幅流动画卷里,人们在不经意间将品种不同、色彩不同、体积不同的各类果实铺摆成五色斑斓的调色板,令人流连忘返。在机械化、“热加工”等无处不在的今天,老乡们依然用传统的手工方式收摘丰收、靠“日晒”这种古老方式处理收获的果实,这不仅传承了传统农耕文化,更是对“阳光”的充分信任和依赖:阳光是最好的防腐剂!这是任何美妙的诗文和图画渲染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