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版阅读请点击:
展开通版
收缩通版
当前版:A7版
发布日期: 2024年09月10日
老师,您好吗?
刘荣昌
  1982年夏天,我小学毕业。在等待成绩的日子里,生活很有“规律”:上午疯玩儿,下午睡觉。至于考得如何,不想也不问。
  我们家住的是大杂院。那天下午,依然是大睡一场醒来后,看见门缝处塞着一个纸条。我光着脚丫走过去抽出来一看,原来是自己的成绩单。我至今依然记得那上面的每一个字:“孩子,214.25分,年级第二,不打搅你了,闫老师。”
  我当时很得意:考得不错。当天晚上,50来岁的闫老师骑自行车又来到我家,和父亲说起了成绩之事。我第一次郑重地给老师倒了一杯水,规规矩矩端了过去。
  闫老师和父亲坐在小院里说话,我老老实实站在一边听着。闫老师对我说:“孩子,下午过来想告诉你成绩,看你盖着小毛巾被睡得正美,就写了个纸条。”我忙点头说:“闫老师,我看到了。”
  这是我能回忆起的四十多年前那个夏天的下午,闫老师给我的全部印象。
  闫老师是我的班主任,平时对同学们都非常好,但有时生起气来也很可怕。有一次,坐在第一排的我,和后座的女生因传卷子的速度问题发生了口角,他生气地把我的铅笔盒摔到地上,然后气冲冲地让我去他的办公室站着。直到语文老师过来解围,他才摆摆手让我离开。过了一会儿,闫老师来到教室,拍着我的脑袋,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孩子,我太粗暴了。”当时我的眼泪就流下来了。
  后来,我上了初中、高中、大学,直至分配到工厂,几乎每隔一两年,我们小学同学都要到闫老师家里聚聚。闫老师有很多个硬皮册子,每个他教过的毕业班一本,上面有每个学生的照片,下面注明现在做啥工作——这个部分的内容是随着时间和工作变化不断修改的。我也有一张照片在老师的一个册子上贴着。
  我家和闫老师家离得也不远,在工作最初几年里,我时间比较充裕,有空就到他那里看看。老师已退休,很希望我们这些学生常去他那里转转。我每次去,老师都会拿出那些册子,说说哪个学生工作有了变化之类的话。
  近些年,我工作忙了,又上有老下有小,很少去老师那里,甚至逢年过节忙于值班或者迎来送往,没有去看看老师。
  今年春天,我在小区门口偶遇闫老师的儿子,我的师哥。他说老师因为一次脑血栓,现在身体已大不如前。是呀,算算老人家也该是近九旬的人了。我忙和师哥一起去看老师。
  依然是那座老楼,老师正坐在楼下的小花园里晒太阳。我跑过去,握着老师的手。对我的到来,老师很是意外和激动,他拉着我的手有些发抖,颤声说:“孩子,瘦了!瘦了!”然后拉着我进屋,费力地翻出有我照片的册子,指着我的照片说:“看看,看看。”
  我发现自己的工作还是被标注为三十年前的。我惭愧地意识到已经很多年没和老师联系了。
  我把现在的情况告诉老师,老人家让师哥记在手机里,摸着我的手说:“你进步了,进步了!”我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
  那天,我陪着老师唠叨了一个多小时,还和老人家一起吃了午饭。老师很高兴,不时地问着我们班别的同学的近况。显然,和我一样,大部分同学也是很长时间没来看过老师了。老师说:“你们现在都忙,尤其是到了这个年龄,工作家庭负担重,你能来看看我,我已经很知足了。”
  老师的要求并不高:只希望我们这些学生还能记得他就可以了。
  又是一年教师节。我又想起闫老师,还有从小学到大学教过我的许许多多的老师们,内心不禁问:“老师,您好吗?学生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