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版阅读请点击:
展开通版
收缩通版
当前版:A7版
发布日期: 2025年05月09日
又是一年插秧季
殷晴
  当银杏冒出一簇簇叶苞,像绿色的水滴,我不由得想起了家乡的稻秧,它们一定又像绿色的针尖一样,在家乡的水田里泛着生机。
  家里的秧苗下田有两种方式:抛秧和插秧。抛秧是将稻籽撒入模具,等嫩苗满月,再从模具拔出秧苗。此刻的它们又嫩又青,洁白的根千转百绕,紧紧缠住,在模具里成一块梯形锥的土块。抛秧人握住秧苗,往田里抛撒。在重力的作用下,秧苗纷纷落田,连同曾经滋养过它们的土块,一同落进稀泥。秧苗立于水田,疏朗有致,稳而不陷。从此,育苗土与田里的泥融为一体,继续滋养着这些小秧苗。
  我比较喜欢抛秧,觉得十分有趣。秧苗带着土在空中划出碧绿的抛物线,如大手笔画家作画。秧“扑扑”落入水田,稻田里瞬间出现了生命的色彩。
  插秧就累多了。育插的秧不同于育抛的秧。分一小块水田,耕耘得水与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拢成宽而长的畦,将出芽的种子匀撒入沃泥。待秧苗满月,便一棵棵拔起,苗根拖着稀泥,集到一手握,取一根老稻草捆扎起来,用簸箕担到稻田埂上,一把把秧苗被抛到田中,插秧的人弯着腰分插。插秧比较费体力。人得弯着腰,一只手握着秧苗的根部,另一只手敏捷地将它们扯开,一株株地插到泥中。竖成行、横成列,它们在稻田里被插得整整齐齐,如同绘制经纬线上的点。这体式看着轻松,实际上使的是暗劲,一趟插到头,累得腰酸背疼。
  插秧这些事,长辈从不让我参与,见我跃跃欲试,他们都说:“回去学习,别来捣乱!”看着大太阳,想想水蛭,我不敢下田了。
  但是我会去给插秧的家人送水。将茶水交给爷爷之后,我就找个角落,抓蝌蚪去了。这些大脑袋的家伙并不像课本里描绘的那样:黑黑的脑袋细细的尾巴。而是灰褐色的,有的长出了细小的脚,看似乖巧地伏在泥上,实际上狡黠得很,稍微有点动静,便尾巴一扭,弄出一团浑水,待水定清,它们早已没了踪影。我抓了半天一无所获,也就悻悻离开了。
  约摸十岁的时候,又到了插秧的季节。这一次,我也下田了,一方面是好奇心鼓动,一方面是爸爸的怂恿。田里的稀泥融和和的,一脚踩下去,稀泥灌进脚趾缝里,腿似乎被一种力量吸引,持续下沉,黑黑的田似乎深不见底。稀泥到底有多深?难不成是探险书中的沼泽,我要被淹没?手边没有东西可扶,我只得踉踉跄跄地在稀泥里下陷,无助感瞬间涌了上来,差点嚎啕大哭。当稀泥淹没小腿肚的时候,脚底终于踩到了坚实的土地,心里骤然踏实了许多。那次插的秧苗没几棵,但在稀泥里感受到大地坚实的那一瞬间,怕是永生难忘了。
  “人是要敬畏大地的。人于土地上生长,触了地气,才能健康。”这是我爷爷把我拉上田和我说的话。爷爷耕耘在村小学三尺讲台上三十多年。在职的时候,凌晨去田间干活,待到孩子们上学的时间,便急匆匆地回家洗个澡,换上上班的衣服,去学校上班。他退休后,家中的田舍没有抛荒,他年年耕种,在插秧的季节,更是乐此不疲。
  又是一年插秧季,家乡的秧苗该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