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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 2025年06月03日
风吹麦浪(外一篇)
任崇喜
  麦浪翻滚,满地金黄,一眼望不到头。
  是谁说的,成熟的麦子,会谦逊地低下头?诗人的臆想,廉价的诗意,在点缀着心灵鸡汤。抬望眼,白云游荡的天幕下,一株株麦子,天庭饱满,丰满圆润,直挺挺地站立着,站成整体划一的方阵,站成恣肆汪洋的海,接受阳光的恩赐,接受风的洗礼。
  “算黄算黄”,布谷鸟清脆的叫声,含着露珠的芬芳,不急不缓,徐徐回荡在风里。“吃杯茶吃杯茶”,不知从哪个清晨开始,黑卷尾邀约的声音,不再自然从容,隐着夏日的暴躁,带着夏风节拍的焦虑,远远近近,交响在村庄的上空。
  小南风,早已吹响口哨,拂过麦田,绕过树梢,跨进庭院,穿进窗楣,钻进谁的耳朵里。是谁,悄悄披衣下床,踩着一路露水,去检阅自己的部队。
  和一株麦穗对视,和一群麦穗对视,和一地的麦穗对视。那些麦子兵士们,身披黄金甲,迎着刚刚跃上树梢的太阳,燃着无边的希望。
  风来了,有些调皮的风,一阵阵掠过麦田,掀起一波波的麦浪。那些麦子兵士们,头碰着头,身子摩擦着,心旌荡漾。
  麦田那头的村庄,也跟着晃动了起来,摇摇晃晃而来的,是麦子走过的历程。
  清霜里播种,寒日里生根、发芽、分蘖,春光里起身、扬花、抽穗,酷暑里脱粒、入仓,从麦粒到麦粒,这看似生命轮回,焉知不是一场历练?
  经历过的,寒冷,风霜,雨雪,电闪雷鸣;享受过的,春风,甘露,阳光,万里流云;遭遇过的,虫害,水涝,干旱,冰雹,暴晒……这一场煎熬的生命历练,让人满怀敬畏之心。
  大自然,要赋予麦子,怎样的特殊使命?
  根脉不断,繁衍不息,需要洪荒之力,也需要蜉蝣之力。是谁,如得道的哲者,暗暗指挥一种力量,让生命勃发无限生机,又凋敝得无声无息?
  听不到风的回答,晃动在眼前的,只有一地金黄。
  农家的墙壁上,挂着的镰刀,早已失去冰凉的光辉。这个时代,已不需要它们。它们定格的,是发黄的旧时光,还有村庄的光阴故事。陪它们整装待发、枕戈待旦的旧族,成为纸上的名字,面目模糊,站在云端。
  “ 远处蔚蓝天空下/涌动着金色的麦浪/就在那里曾是你和我/爱过的地方/当微风带着收获的味道/吹向我脸庞/想起你轻柔的话语/曾打湿我眼眶……”谁的歌声飘起,那个时代流传的爱情,在风里,渐行渐远… …
  风吹麦浪,我依稀地听见,谁站在金黄无边的麦田里,一遍遍地呼唤我的乳名,带着麦子的清香,唤醒久已失聪的耳朵。
  风吹麦浪,我清晰地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声,期待锋刃的快意,来一场预谋已久的收割,酣畅淋漓,躺倒在久违的大地… …
  阳光在麦芒之上
  是阳光,提升了季节的温度。
  我看到了阳光的色彩,就在麦穗上的芒之上。
  此刻,那芒像极了芒草,线条分明,个性刚强,直挺挺地问天。
  所不同的是,细小的麦芒,浑身披就黄金甲,虽没有茫茫一片的白,但集合在一起,就有了大海的气势。
  谁说不是呢?
  最惹眼的庄稼就是麦子。麦子早已经有了柔软的腰身,在与风的嬉戏中,酷似海浪,一波一波,高低起伏。
  站在麦田边,一大片一大片的麦田,猝不及防地撞入你的眼眶,统一的色泽,统一的高度,不把麦田比喻成海洋,你还会想出什么更形象的字眼?
  不然,旷达如苏东坡,怎会沉醉地看“日薄花房绽,风和麦浪轻”;不然,“游襄汉,经蜀都,寄湖浙,历览名山大川,取友于天下”的刘学箕,怎会在“轻风翻麦浪”之中久久徜徉;不然,即便在雨中,也有“梅黄积雨思无欢,麦浪摇晴喜给观”“柳浪青青麦浪黄,山风吹雨湿衣裳”的兴味盎然… …
  这个时节,万物茂盛,蔚蓝天空下,原野坦荡。火辣辣的阳光,以饱满的激情扑入大地的怀抱,毫无遮挡地倾诉着。轻风吹来,金色的麦浪一望无际,整整齐齐地呈现在辽阔大地。在真实的麦田面前,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风吹麦浪》的优美旋律。
  麦芒耀眼的金黄,让人想象怡人的丰收景象,让人陶醉于诗意的辉煌,让人激情澎湃地想打开所有优美的颂词。
  “色有五章,黄其主也。”黄色,才是田野的主色。那炽烈的金黄色,庄严热烈,黄得纯粹,黄得彻底。
  那些心心念念的麦子,是农人养家立命的庄稼,更是一种根植于血液的情结。麦田里的守望者,还在头年秋天,就要抢着那苍天降临的好墒情,迎风播下一粒粒坚韧的种子。麦苗从干坼的土里探出头来,星星点点的绿,经受漫长冬季的严酷考验。在雪化后的春天,麦苗生长得格外迅疾恣肆,然后分蘖、拔节、抽穗、灌浆,历经多个季节的长途跋涉,最终收获沉甸甸的麦穗。
  此时,麦子的锋芒太盛,在期待锃亮的镰刀。
  那锃亮,如太阳般的色泽,能把过往岁月里的露水、潮气带走,挟裹走麦子体内的水分,把日子打理得有滋有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