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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 2025年07月04日
麦浪滚滚
吴春
  割麦头一天,母亲大清早就开始磨镰刀,磨一会儿,用大拇指在刀锋上轻轻刮一刮,试试镰刀的锋利程度。磨刀石上的水渐渐浑浊,镰刀泛着幽凉的光,母亲终于满意地收起磨刀石,我这才发现,她的拇指上多了几道细小的血口子。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就被母亲摇醒,起床后胡乱抹了把脸,迷迷瞪瞪跟着母亲上地了。晨雾还未散尽,田野在熹微的晨光中泛着柔和的金色,微凉的空气里飘着麦穗特有的清香,那是一种混合着泥土气息、令人安心的味道。
  到了麦地,母亲便弯腰割起麦子,镰刀划过麦秆的沙沙声,在寂静的田野里显得格外清晰。麦子成熟,并不是齐刷刷变黄,而是分批进行。旱地、或是碱性大、开窟窿的田地,麦子早熟一些。即便同一块麦田里,麦子也各有各的脾性— —外围的先熟,由外向内,一圈圈地黄进去,像谁在田里圈画着金色的年轮。
  一开始,我们专挑黄透的麦子下手。虽然不是第一次割麦子,但我还是不够熟练,镰刃总在麦秆上打滑,割过的麦地狼藉不堪,麦茬高低不均不说,满地都是折断的麦穗,且速度明显比母亲慢了许多。割麦子看似简单,其实也是有技巧的,掌握不好力度和方法,使出的力气大,割倒的麦子少。我是一把一把抓割,母亲则是卷着割,一镰刀下去,麦子呼啦啦倒下一片,再用镰刀顺势一勾,就把割倒的麦子聚拢在一起,形成一个完整的麦铺,整套动作自然流畅,一气呵成,看得我既羡慕又惭愧,手里的镰刀愈发笨重。
  完整的麦田在我们的镰刀下变得支离破碎,变成一幅奇形怪状的拼图。太阳越升越高,天越来越热,我们的“拼图”也越拼越大。青黄相间的麦田里,渐渐辟出一条弯弯曲曲的金色小径。母亲不时直起腰来,抹把汗,望着我们的“作品”露出满意的神色。
  丰收背后,浸注着辛劳和汗水。割了不到一个小时,我腰又酸,背又疼,手里的镰刀愈发不听使唤,速度更慢了。原以为奋战了很远,可一回头,才发现仅仅向前推进了两三米,而前方的麦浪仍然无休无止滚滚而来,一批倒下,又有一批挡在前面,竭力与镰刀对抗。母亲一直把我远远甩在身后,无论我怎样赶都赶不上。
  几天后,麦子大面积黄了,劳动任务更加艰巨了。尽管我们起得比鸡早,日头落山了,还舍不得收工,仍觉得力不从心——这边刚割完一片,那边又黄了一片,赶趟儿似的。家里的其他成员都各忙各的,关键时刻一个也指望不上,母亲能指使的,只有我这个休学在家的半大孩子。
  日子在镰刀的起落间流逝。渐渐地,麦田里站立的麦捆越来越多,生长的麦子越来越少,直到我掌心磨出厚茧,我家的麦子总算全部放倒了。母亲找人帮忙,把成捆的麦子一车一车运到打麦场上,才算歇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