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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 2023年03月28日
故乡的风
􀳂熊代厚
  故乡的春天里刮东风,风呼呼地响。有时一刮好几天,不冷也不暖。
  没有多久,草全绿了,最绿的是红花草,后来知道它的学名叫苜蓿,后来又知道它还有一个更美的名字,叫紫云英。
  叫紫云英是不错的,东风一吹,它会开出紫红的花。
  那时还没有分田到户,每个生产小队都种有很多紫云英,几个队的连起来,一大片,有上百亩。东风使劲地吹,它就使劲地长,像发了疯一样,比棉被都厚,把田塍都盖住了。
  在某一个早晨,它们开出了紫红的花,远远望去,真的是一大片紫色的云落到了田里。
  我们放学回来,躺在上面了,一股青气味。它们还在长,我们安静下来,似乎能听到它们生长的声音。
  深的地方,都能把我们给掩藏起来。我藏在里面,透过那绿叶,那紫花,看到蓝蓝的天。
  看到天上有几丝云被风吹走了,看到天上有一只鹰在盘旋,看到一只风筝飘来又飘走了。
  紫云英的茎是可以吃的,长长的,脆脆的,有点甜,有点清香。
  这么多年过去,唇齿间好像还留着它的味道。
  故乡的夏天刮南风,风从前面的大直山谷间吹来,从无垠的竹海吹来,一下子就吹黄了麦子,吹红了荷花。
  我们没有去割麦子,那是大人们的事。也没有去折荷花,荷花塘的水深得很,大人们不许我们靠近。我们去河边的大柳树下捉天牛。
  天牛有好几种,有一种是土黄色的,个头比较大,力气也大。我们喊它老黄,但不喜欢它,它的样子不好看。
  我们喜欢一种黑底白点的,个头比较小一点,样子好看,我们喊它小花。
  不管是老黄,还是小花,都比较呆。它们安静地栖在树上,一抓就抓到了,不像知了,人还没到,就飞走了,还撒你一头的尿,鬼得很。
  其实天牛也会飞,只是它不飞,好像专门等着我们来抓它。
  大多时候,它等来的是厄运。我们喜欢折磨它,用细线拴着它的小腿,让它耕田。不是叫天牛嘛,牛都会耕田,它也得耕。
  我们让它在泥里爬,有时还用细土把它掩没,看它灰头土脸地从泥土里钻出来,摆动着两根长须,小花变成了小灰,大家很开心。
  有时把它放到水里,看它在水里挥动着小脚,使劲地往岸边游。快游到边时,又把它往水中央一扔,它又开始使劲地游,拨动着一圈一圈的小水花。
  最后,它游不动了,趴在水上不动。我们把它捞起来,又放到树上。
  它的脖子很僵硬,转动的幅度很小。它回到树上后,不停地转动着,嘴里还发出叽叽的声音,好像对我们致谢。
  大半天的时光就这样过去了,我们陪着天牛,在微微的南风里。
  故乡的秋天里吹西风,风一吹,草就黄了。
  屋子的后面是平缓的山,山很长,一直延伸到后面的黄龙岘。岘的下面是清澈的晏湖。山全部倒映在湖里,云也是。
  西风不紧不慢地吹,湖水微微地荡漾,山一下子完整,一下子碎了,云也是。
  大山里总是静得很,有时会听到一两声野鸡叫,然后是更长时间的寂静。天空高远得很,像一块巨大的蓝布,从东边一直铺到西边,从南边一直铺到北边。
  突然,有一只云雀从草丛里飞起来,像是一支箭射向了天空,它一边飞一边啾啾啾,啾啾啾,越飞越高,最后蓝盈盈的天上只剩下一个小黑点。
  啾啾啾,啾啾啾,声音隐隐约约的。我抬起了头,睁大着眼睛找,影子都没有了。
  就在我快放下头的时候,它突然一下子直落下来,像一枚小石子从天边抛下,落在了身边不远的地方。它浑身麻麻的,黑黑的小眼睛乌溜溜地看着我。
  然后,总是有这样的然后,它停留了片刻,又弹了出去,这次,它不再飞高,就在我的头顶上忽上忽下的飞,变幻着各种姿势,它是特地飞给我看的。
  风把一朵硕大的云吹来了,它快飞到云里面去了。“云雀”这个名字是上学后才知道的,小的时候,我们喊它“叫天子”。
  一切又安静下来,风也停了。
  我躺在草坡上,有些微微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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