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升航
办公室的窗外,有十几棵无人照料且自由生长的竹子,伴随四季交替、风霜雨雪,孤独的它们也学会了繁衍生息,从最初种下的几棵到如今的一片,长势喜人。微风吹过,竹叶随风起舞,淡淡的竹香便四下溢开,沁人心肺。有几棵高大的竹子在风的鼓励下,调皮地用枝条敲打我的窗户,好似向我述说它的秘密。每每闲暇时间,我都会打开窗户,静静地望着,有时也会站在竹下,感受清风拂面的惬意。闻着竹香,品着香茗,不免又忆起过去那难忘的时光。
早些时候,我们家的山上有一片竹林,为了能培育出更多的竹笋,爷爷可花了不少心思和精力。印象中,每年过冬前爷爷都会将砻糠挑到山上,将它们平整地铺在竹林的土壤表面,以便增加一定的温度,确保寒冬来临时竹子能熬过冬天,同时也可以在来年春天有一个好的收成。
童年记忆中,我最喜欢的,便是和奶奶一起上山挖竹笋。
挑一个周末的早晨,奶奶背着挖笋的笋撬,我则提着竹篮,拿着专属于我的小锄头跟在后面。早晨的泥土还有点湿软,沿着田埂一路往前,一不留神鞋上已沾满泥浆;两旁布满露水的杂草也调皮地将水滴留在你的裤腿,虽是一身脏,仍无法阻挡前进的步伐。田野和山之间有条小河,潺潺水声伴着阵阵鸟鸣,心旷神怡之感油然而生。跨过一座木板小桥后,继续在山间小路向上攀爬,不久便来到了自家的竹林。放眼望去,那金黄色的砻糠好似一床被子,将未钻出的竹笋紧紧包裹,生怕它们着了凉。正当我沉浸在这幅画卷中,想象着被子下竹笋是不是正在奋力生长的情景时,奶奶的一声叫唤把我拉回了现实。原来这短短的工夫,奶奶已经挖了好多,让我去捡笋。
挖笋是个技术活,要在厚厚的砻糠下找到竹笋,还要完整地挖出,不由让我开始敬佩奶奶的本事。由于长时间在学校读书,每天和唐诗宋词打交道的我和竹林之间早已经没有了默契,不怕笑话,我在竹林里走来走去也发现不了被泥土抱在怀里的竹笋。唯一能感知到的,就是被我踩了好几脚以为是石头,结果发现是竹笋。要是它们会说话,估计早就摸着头上的大包破口大骂了。而奶奶不一样,在乡村土生土长的她,不需要用笋撬探路,只需目光一扫,便能找到笋的痕迹,笋撬一挖,就把竹笋整个连根挖了出来。在我看来,这简直就是无中生有的魔术。所以童年记忆中,每次和奶奶上山挖笋,都像是一场邂逅惊喜的旅程。
结束这场“旅程”后,祖孙二人便满载而归。一上午的成果除了篮子里那带有些许泥土的竹笋外,还有裤腿上早已干了的泥巴。回到家,奶奶又忙着给猪喂食,母亲便开始张罗午饭,她用那双灵巧的双手将竹笋沾满泥土的外衣脱下,随后将其切成小块放入锅中,倒入山泉水,并切几片房梁下的腌肉作为调味。一刻钟的工夫,竹笋的清香伴着腌肉的咸香从厨房飘出,我迫不及待地来到厨房想要品尝竹林的恩泽,轻舀一勺放入嘴中,瞬间那股清香从口腔弥漫,直达心灵深处。这一刻,我似乎与竹笋达成默契,因为它已在我身体深深扎根,待到来年春天,带着我对家乡的思念破土而出。
捧一缕竹香,揽一抹竹影。坐在窗前,望着秋风里摇曳的棵棵翠竹,它们好似拥有不寻常的魔力,将我所有的烦恼,都倾倒在那一片静静飘落的竹叶上,随它一同葬于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