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版阅读请点击:
展开通版
收缩通版
当前版:A7版
发布日期: 2025年06月03日
一棵树
张明重
  我家和张小木家相互有意见。
  我亲眼看见我妈和张小木的妈在门口拍着大腿对骂。要不是有人拉着,她俩非打起来不可。
  那时,我和张小木并排坐在看热闹的人群中,热烈地讨论着谁能打过谁。张小木说:“我妈一定能打过你妈,因为我妈又高又胖。”我说:“那不好说,我爸比你妈还高还胖,他还打不过我妈呢。”争着争着,我和张小木打了起来。我把张小木推倒在地上,骑在他身上,一通乱捶。很快就被人拉开了。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妈给我煮了两个鸡蛋,奖励我今天的表现。我吃了一个,另一个偷偷地藏了起来。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我在路上等到了张小木。喊他,他不答理我,气呼呼地往前走。我拿出了鸡蛋,向他晃了晃,他才停了下来。我们俩坐在田埂上,你一口我一口,开心地吃了起来。
  其实,张小木家和我家吵架是因为一棵树。那棵树据说是张小木的爷种的,但种的地方是我家的。早些年,我爷和张小木的爷关系好。张小木的爷赶集回来,在路边捡了一棵小树苗,就随手种在了我家的地里。种就种呗,谁也没有当成一回事。后来,两个老汉相继去世了。树也越长越大,遮天蔽日的样子,两家的隔阂也产生了。张小木的妈觉得树是张小木的爷种的,自然是他家的。我妈觉得树在我家的地里长着,自然就是我家的。一来二去,两家就生分了,常因为树的归属争吵,我爹和张小木的爹见面也就不说话了。虽然论起辈分来,我爹还是张小木爹的同族三弟。但这并不影响我和张小木的感情,我们俩还是一起上学,一起闹着玩。
  我和张小木经常为这件事苦恼,就找到了学校的白老师。白老师读过很多书,见识广,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白老师听完我们的叙述,也搔了搔头,说:“这个事还真说不清。比如张小木家的鸡跑到你家的鸡窝下了一个鸡蛋,你们说这个鸡蛋是张小木家的呢?还是你家的呢?说是张小木家的吧,又在你家的鸡窝里。说是你家的吧,又是张小木家的鸡下的。其实不就是一个鸡蛋的事吗?一棵树的事吗?想开了,各退一步,不是就没事了吗?再说了,老一辈的关系那么好,现在搞得这么僵,也对不起老一辈。”听完白老师的话,比我大一岁的张小木若有所思。
  这天,我和张小木正在那棵树下捡树叶玩。突然,张小木不知从哪儿拎来了一把斧头,冲着那棵树“咣咣”就是几斧子。我吃惊地看着张小木,说:“你发啥神经?砍树干吗?”张小木说:“都怨这棵树,让我爹和你爹不说话,让你妈和我妈干架。”说完,又疯了一样去砍树。我吓坏了,连忙跑到张小木家,找到他爹妈,说张小木不知咋地疯了,在砍那棵树呢。我又跑回自己家,拉着一脸茫然的爹妈往那棵树走去。
  等我们来到树旁的时候,张小木的爹妈已经来了。张小木正一斧一斧地砍着树,嘴里重复地嘟囔着“以前我爷和三叔的爹关系好得穿一条裤子。都怨你,让我爹和三叔不说话,让我妈和三婶干架,砍了你”。
  听着张小木一句一句重复的话,四个大人面面相觑,欲言又止。沉默了一会儿,张小木的爹妈上前制止了张小木的砍树行为,拉着他走了。我妈叹了一口气,拉着我,叫上爹,也回家了。
  到家后,爹和妈躲在厢房里,嘀咕了好半天,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反正,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张小木家和我家关系好了起来。我爹和张小木的爹经常搭伙干活,干完这家的,再干那家的。我妈和张小木的妈没事就坐在那棵树下,缝补着衣服,拉着话,笑着看我和张小木打闹嬉戏。
  我问张小木:“你真的要把树砍了吗?”张小木一本正经地说:“真的,要是骗你,你是小狗。”
  “你真是个大骗子。”我轻轻地踹了张小木一脚,笑着躲到了树后,看着张小木张牙舞爪向我追来。
  那棵树的树叶在风中“哗哗”作响,像是琅琅的欢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