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对我来说，春滋味就是一簇“试春盘”的青葱茼蒿。
　　那晚，外出散步回来的婆婆买回来几捆茼蒿，满心欢喜地对我说：“晚上的菜，真便宜！你看这茼蒿多嫩，咱明天蒸着吃。”说完，她就搬出小凳子，利索地坐下，择洗。我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过去帮忙。只见那茼蒿茎秆翠绿如玉，叶子散如菊花般，煞是新鲜。
　　我望着那些小清新，思绪在袅袅清香中翻滚起伏。我小时候，老家似乎没有人种植茼蒿，更别提吃过。读书时，读到“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蓬蒿，想象不出蓬蒿的样子，当时觉得应是一蓬乱草？
　　印象中，第一次接触茼蒿，是大学时跟同学一起去涮火锅。肥腻的肉食过后，慢慢地掂几根茼蒿，涮上几秒，放入口中，那滋味软滑、嫩香，不油不腻，一下子就爱上了。
　　后来跟母亲说过几次，她的菜园里边也出现了茼蒿。秋冬时节，母亲撒下茼蒿种子。等春风微拂，它如小精灵般拱出泥土，鲜鲜的，嫩嫩的。当陌上花开正艳，茼蒿恣意蓬勃，母亲带上我，在清晨的薄雾中，掐上一篮子回家。那时的母亲干活真利索，麻利地舀水下锅，等水沸，将择洗干净的茼蒿快速放入，焯一下，它的梗叶立马转为翠绿。再捞出沥干水分，切段、装盆，拍蒜、拌盐，淋上一点生抽、香油、老陈醋，颠几下拌均匀，一盘春意盎然的凉拌茼蒿就做好了。我迫不及待地去尝，鲜美嫩滑、甘酸爽口，那份清润怡人留在口中久久不褪。
　　说话间，婆婆已将茼蒿清洗干净，整齐地放在篦笼上沥着水分，说是方便第二天蒸。果不其然，第二天一大早，婆婆就在厨房里忙碌了。她将茼蒿切段，放在盆中，淋上植物油，说这样可以减少出水。拌匀之后，婆婆细细碎碎地在茼蒿上撒上一层面粉，再次搅拌。等茼蒿的身上裹满面粉，就放在铺上湿笼布的篦笼上大火蒸。我早已经把蒜剥好，婆婆快速接过，放在蒜臼中，加适量的盐，捣成蒜末后，入适量温开水、香油，调汁儿。
　　我看旁边还有剩余的茼蒿，就想着再来一个清炒茼蒿吧。热锅，油沸，蒜蓉下锅，放入切成段的茼蒿，“刺啦”一声，香气四溢。等翻炒几遍，快速加十三香、生抽、蚝油，不多会儿那枝叶饱满的茼蒿已经缱绻在锅里，与星星般的蒜末缠绵难分了。
　　待到婆婆的茼蒿蒸好，稍放凉，浇上蒜蓉，稍加搅拌，放入盘中。那一刻的茼蒿是林子深处的绿，挑一箸入口，蔬菜的清甜混合着面粉的软糯，气味在唇齿间交织，一家人连连称赞。
　　春食一枝蒿。这茼蒿带着乡野清露，携着诗意的风，是烟火，是清欢，它在餐桌上蒸、煮、涮，炒，鲜香脆嫩地演绎着舌尖上的春意。而我，在这份翠色中感悟着烟火的秀色，人间的真情。